第五章

待得小燕子彻底醒转，已是三日后的事情了。小燕子睁眼的那刻眼前一片模糊，来回眨了眨眼她才终于从迷蒙中清醒。偏了偏头，入目所见只有冰冷的房间，小燕子瑟缩了一下，只觉得周身是止不住的冷。没有去想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顾她，小燕子只觉得满心凄凉，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么多年，她还是不是一个人磕磕绊绊也走过来了。只不过是因为乾隆的宠溺，才让她习惯了依赖，忘记了坚强。

一个人，真的没有什么的。

躺了数天周身酸痛难忍小燕子虽然浑身没力气却实在是不想再躺下去了，而且，她实在是渴得紧。硬撑着起来，双脚沾上脚踏正想站起来的时候却是一个脚软就这么摔了下去。小燕子趴在地上，眼角不争气地溢了几颗泪珠。也不知是摔着疼的还是别的，小燕子摇摇头，她怎么就变得这么弱了。

“病了一场是把你的智商都病没了是吗？”

小燕子一愣，紧接着整个人便悬空了起来，小燕子下意识地双手揽住那人的颈项，熟悉的龙涎香充斥鼻腔。一双手臂牢牢的将她抱住，隔着衣料，小燕子也能感受到乾隆健阔的胸膛和属于他的温度。

乾隆一低头，便看见小燕子微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朕的话你没听到吗？”

小燕子抬头，正对上乾隆一双深沉的眸子，此刻那双眼里竟有一丝她看不分明的笑意。

小燕子轻轻点头，眸光平静地望着乾隆。

“究竟是听到了还是每听到？”低沉悦耳的声音，直击小燕子脆弱的内心，暗骂自己一句不争气，乾隆说一句话都能扰乱她的心神。

出神间，她已回到了床上。小燕子靠在厚实的大迎枕上乾隆亲自倒了一杯温水，扶着小燕子靠在自己怀里，细心的用棉花将她干裂的双唇润湿，然后又用床边放置的热水替她净了脸，直到他端起边上的一碗黑漆漆的药时，小燕子方才抓住他的手臂，轻轻摆头。

“不想喝？”

小燕子点头。

“不想喝也得喝，横竖也是你自己作出来的。”

小燕子蹙眉，拒绝的意味可谓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可乾隆的态度也是坚决得让她无法反抗。

“这是圣旨。”

四目相对，空气似乎凝固，只有两人的气息互相交缠着，乾隆身上独有的气息似一条无形的带子，将她紧紧缠绕住。小燕子心慌地低下头，她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便要沉沦得更深了。

乾隆注视着小燕子的举动，眼中神色晦明不辩，不知为何，方才小燕子抓住他手臂的时候，心里好像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酥酥痒痒的。似有久违的感觉渐渐弥漫心头，仿佛少年时。

久久的沉默，小燕子突然想起那个似真似假的梦，突然就有一股子冲动想要告诉他。

“阿玛可知道，我昏迷的时候，梦见了什么吗？”

乾隆探究的目光扫的她有些心慌，眼珠一转，与他的眸光错开来，小燕子这才稍稍觉得自在。

“我梦见了阿玛，我听见阿玛同我说，要与我白头。”语末有些哽咽，小燕子出神地回想那梦境，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真能在梦里与他白头，她愿意就这么沉陷在梦境里，永不苏醒。

“梦境与现实，皆为逆反。你又何必执着？”

“连做梦都不可以吗？”

“既是求不得，那便斩断一切。”

“留点念想也不可以吗？”

小燕子凝视乾隆，似要将他看穿。她在期待，期待一份可能，倘若有那么一丝可能，即便下一刻要上刀山下油锅她也可以义无反顾。

“当断则断，当舍便舍。妄求自己原本就不可能得到的......只会是，”乾隆故意停顿，不出预料看到了小燕子紧蹙的眉头，“害人，害己。”

一句话，断了小燕子所有的念想，这一生难有的一次动心，却偏偏是这样的结局，她前生做错了什么，今生苍天要与她开这么大的玩笑。小燕子的表情太过沉重与绝望，难过得乾隆想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这一切是真的。可是。

他不能。

这样的事，这样的情，她和他，都消受不起。

所以即便是缘，也是孽缘，注定无分，何不就此斩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得所安。

小燕子大病尚未痊愈，这番已耗了诸多心神。眼皮沉重的难以自控，小燕子也不愿再拖延，不想再听到不愿听到的话，夺过药碗在乾隆的诧异中一饮而尽。

“好了，我喝完了，阿玛可以离开了。”

乾隆点头，起身之际唇角微动，却也什么都没有说。踏出房门的那刻身后的小燕子一声呼唤止住了他的脚步。

没有回头，他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话。

“皇阿玛，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皇阿玛，”乾隆回头，小燕子看着他，一字一句吐出了她最后的尊严，“只是我的皇阿玛。”

只是皇阿玛。

从今日起，那些情爱便再与你无关，只是我一个人的悲喜，只是我一个人的终极。

此后，只有还珠郡主和乾隆皇帝，只有一对皇家的父女而已。

乾隆沉眸，顿了顿，淡淡道：“好。”

目送乾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小燕子躺回床上，阖上双目，两行清泪划过面颊，落入枕中。

屋外繁花正盛，屋内却已凡尘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