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正于军中练剑,却听兄长与一众将军议论陆绎之事。
陆绎?
他前些年便做了锦衣卫,也不知如今官居几品?仕途是否顺畅?
我借着送茶水的由头于帐外偷偷听了两句,也是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何祖父的回信总是有意避开陆绎,原来,是他因触怒圣上入诏狱了。
诏狱是个什么地方啊?我虽没进过,可也知道那最是臭名昭著的地方。
听闻那是不管有罪没罪,进去后不死也要脱一层皮的地儿。
起先我不晓得,明明锦衣卫办事常常闹各样的冤假错案,可皇帝老儿为什么还是重用他们?
直到边防图被盗,皇帝老儿令锦衣卫来调查,我才知晓,诏狱存在的意义,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
他如今进去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的事儿我本不应该多管,可心里那块石头却总落不下来。总觉得,我应该去见见他。
于是我便打着思念祖父的由头,央求兄长派人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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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骑了半月的马,可到京师,却还没回趟家便直奔诏狱而去。
到了诏狱外,却被拦了下来。
徐星辰.我是从边疆回来的,有公务在身,快让我进去!
我掏出制牌亮给守门的校尉看。
那校尉连忙作揖,问我要见何人?
徐星辰.陆绎。
他似有些为难,好半天才说了句:“没有陛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见他。”
我晓得这些人是只钱不认人的,故而连忙扯下钱袋子丢给他。
徐星辰.我出门急,只带了这么些。
见他还有些犹豫,我也不同旁人一样惯着。
徐星辰.我这人平生最是记仇,若有人触了我的逆鳞,绝不能活着见到次日的太阳。
听这话,那人急忙放行,招呼人带我进去。
这是我头一遭进入诏狱,这里头潮湿阴冷,到处弥漫着腐烂之气。即便我见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场,可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跟在一个校尉身后,曲曲折折地走,经过一间又一间监牢,看见一个个憔悴不堪的囚犯,心里一阵阵发紧。我不敢去想,陆绎现下会是怎样的一个模样。
潮湿发霉的通道上,那校尉毫无预兆地停住了脚步,转向左侧的那间监牢。
“这便是关押陆大人的监牢。”
牢中的那人一身灰袍,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看不清面容,靠坐在墙上一动不动。
这人真的是他吗?
我盯着他痴痴地看了好久,才轻声唤道:
徐星辰.是你吗?言渊。
他如今这副模样,同我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无一相像。
听见她的声音,陆绎的身子微微一震,缓缓转过脸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陆绎你怎么回来了?
我微微低头,伸手捂住口鼻,好半天才说:
徐星辰.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我们聊了许多,他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赎罪,叫我不要救他,可我却做不到看着他死而无动于衷。
徐星辰.可当年那些陷害夏家的人都死了,发生在他们那一辈人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徐星辰.害死夏然的人不是你,从头到尾也和你没有丝毫没关系。你为什么,为什么硬是要将自己也搭进去?
我哭得泣不成声,可他却再也不似当初那般哄着我。
陆绎怎么没关系?我是陆廷的儿子,所谓父债子偿,这债我是一定要还的。
我止住哭声,质问道:
徐星辰.你甘愿赴死,只是为了六扇门的一个小捕快吧?
他不言语,我可心中却有了答案。
原来传闻竟是真的,言渊当真喜欢她。可……我该怎么办呢?
这京师的风水想来是同我犯冲的,此处留下的记忆总是那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