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家主有二子一女,俗话说得好,第一个孩子照书养,第二个孩子照猪养。可这齐家算是倒过来了,齐家大爷和二爷相差两岁,齐家大爷乃是齐家长子,被齐寿和太太捧在手心里养着,不论孩子做错了什么,二人也不会干涉太多,一味地宠溺娇惯着他。不管他在宅中打死多少个下奴,夫妻俩也只是处于冷眼旁观的态度。不仅不制止他这样的行为,还在他打死奴隶后安慰他。这使家中的下奴敢怒不敢言。
而二爷却与之相反,二爷从小嗜书如命,他房中的书堆积如山,他的心性极其沉稳,曾经有过机会去宅子外面读书,自己想法,也会和父母的想法不同,他一贯看不得女人裹脚,尤其是妹妹。
每次母亲要给齐鸯裹脚时,都是他出来阻拦。
现如今他要弃文从武,跟着官兵打仗去,齐寿因此气的三日没有理过他。
齐家的祠堂内……
齐传嗣跪在祠堂内,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他面不改色。
“嗣儿!如今有老佛爷坐镇,你不好好考取功名也就罢了,你如今!还背着爹娘把辫子剪了!你有何颜面面对祖宗啊!”
“比起你兄长!你还是不服管教啊!”
齐传嗣气不打一处来,从小到大,父亲就对兄长一味的宠溺,而兄长所谓的听话,也只是听了他的话留长辫子 ,装装样子读圣贤书而已。
至于那老佛爷……
大清都亡了,哪里还有老佛爷呢!
“爹!兄长杀的人还少吗!您还惯着他!他要伏法的!”
“混账!那些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是咱们宅中养的畜牲!主子杀一两个家畜怎么就犯了法了!他们都该死!”
齐寿瞪着眼睛,手中的戒尺狠狠地抽在齐传嗣的身上,可是面对戒尺,齐传嗣只是咬着牙坚持着,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有如此毅力和觉悟,在那时封建的家中是极为少见的。
“爹,他们都是人!活生生的人!您不能如此对待他们!”
“儿子已经在这家中待不下去了!从此您就当没了我这个儿子吧!一会儿我就拜别母亲!离家参军!”
齐传嗣坚定的语气使得齐寿一愣,带他换过神来,儿子已经出了祠堂的大门,任凭他在后面如何叫喊,都无济于事。
春儿在廊下跪着擦地,与齐家二爷撞了个正着,春儿不小心用抹布碰到了齐传嗣的鞋,她慌忙磕头认错。
“你多大了?”
“回,回二爷,奴八岁了……”
春儿怕被责罚,所以声音有些颤抖。
“可惜了,与我妹妹一样的年纪,却在做着这样累的活儿。”
齐传嗣俯下身子掏出手帕,为春儿擦去脸上的污泥,又从身上掏出几块糖果塞到春儿的衣兜里。
“这是雪梨糖,润喉清肺的。我妹妹特别喜欢吃这个,看你与她一般大,应该也会喜欢吧!”
“做完活就吃一颗。”
齐传嗣说完,摸了摸春儿的小脑袋,转身离开了。
春儿拿着糖跪在地下,刚才的一幕就像在做梦一样,在这宅子里,主家的人除了小姐,还没有人能对她这样好。
老爷横眉冷目,太太脾气秉性极大,对奴隶也极为苛刻。大爷更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如今这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齐家二爷,与大爷简直是完全相反。
“嘿!你愣什么呢!”
齐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躲到春儿身后吓了她一大跳。
“小姐?您不是去学女红了吗?”
齐鸯气喘吁吁的坐在台阶上,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诶呀~你是不知道!我二哥要去参军了!我爹爹刚刚还在祠堂打了他一顿呢!”
“小姐,二爷为什么要参军?”
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来没有出去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听我二哥说,外面现在乱的很,还说什么,国家危难时刻,他定要弃文从武!挺身而出!”
“不过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又开心又不开心。”
齐鸯嘟着小嘴,靠在春儿的肩膀上。
“小姐,这是为什么?”
“我开心是因为二哥终于摆脱了爹爹娘亲的束缚,开开心心的做自己。不开心的就是,二哥走了,就没有人护着我了。”
春儿听罢很是疑惑,这家中每个人都很宠爱这位齐家唯一的小姐,怎会没人护着?
“小姐,怎么会呢!老爷和太太还有大爷,他们都会护着你的。”
“春儿,你不懂。在这个家里,只有二哥最懂我。我爹娘虽然宠我,却也逼着我做我不喜爱之事。我小时候裹脚,要是没有我二哥,恐怕我现在已经和别的小姐一样,日日脚憋的生疼了。”
春儿听后开始心疼小姐了,她知道裹脚,那时阿嬷带她路过春喜家女儿的门口,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孩子的小脚丫,生生便被折去一半,还要用那裹脚布缠起来,那过程,简直就是痛不欲生……
“小姐,你还有奴,你帮了奴那么多回,奴以后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春儿,谢谢你。”
两个孩子坐在廊下手拉着手,落日的余晖洒在她们红扑扑的小脸上,仿佛是给这被阴暗笼罩着的齐宅,增添了一抹颜色……
前院的琐事大概完了,二爷早已不见了踪影,太太的哭喊声,老爷的大骂声,响彻了整个齐宅,齐鸯支持哥哥的选择,所以她并不想参与这些琐事,她只想静静的呆在屋子里,静静的临摹着名家的画作……
齐传嗣是从后院的后门出去的,穿过了两扇小门,三个拱门,又穿过两条巷子,直奔临街的那道门去,出了齐宅,有人接应,从此,齐家二爷的大名算是在齐宅中除名了,齐寿为了名声,并不愿意接受儿子参军的事实,所以,齐传嗣走后,齐家之人再也不能提及他的名讳,若有人提及,定会被齐寿重重则罚,并赶出齐宅。
当然,齐鸯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