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周子舒瞳孔微缩，手上顿了一会儿，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才慢慢开口：“不算好，也不算太差。”

除开每日的双手染血、夜夜梦魇，的确不算太差。两世为人，合该尘归尘土归土，可那些罪孽是刻在灵魂里的，哪里是重活一世就能洗涮干净的。

他死后，大概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每个人的年少时都会有一个英雄梦，梦里前程锦绣、仗剑潇洒；总想着要执三尺青锋、荡尽人间不平事。我年少时也是这样想，总想着要为这乱世打开一扇天窗、漏一缕阳光，再加上我十六岁时师父猝然长逝，四季山庄的重担便压在了我身上。四面楚歌、群狼环伺，恰好此时晋王向我抛出橄榄枝，当时年少天真，就傻傻的跟着走了！”

周子舒目光凛冽，深处则是沉痛：“谁料那老匹夫前后不一，利用我师兄弟铲除异己、党同伐异，为他的野心铺路……我，四季山庄八十一人，最后只剩下了我这么一个……”

温客行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风霜，犹豫了一下，学着周子舒之前安抚他那样伸手去握住周子舒的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

“可是阿行，”周子舒反握住温客行的手，目光落在他脸上，神色认真：“有一点我从不后悔。我悔我有负师父重托、悔我将四季山庄的师兄弟带进深渊、悔我手执白衣却残杀无辜，但是有一点，我从未悔我创立天窗的初衷！”

是他眼瞎看错了人，如今幡然醒悟，自是要拨乱反正、及时止损。

温客行的仇要报，他的账也要向晋王清算！

“阿行，这下你知道了吧，你的子舒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人呢！”所以，你在我面前完全不需要自轻。

温客行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枷锁骤然落下，浑身轻盈。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在这个月色溶溶的夜晚，天窗首领和鬼谷之主并肩立在屋顶上，笑声悠远、衣袍猎猎作响。

“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

“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

童谣瞬息之间传遍整个武林，半个月里风云涌动。丹阳灭门、清风易主，泰山遭难……

越州城客栈的一间屋子里，周子舒刚听完属下的禀报，此刻正提笔将莫怀阳等人的名字从簿子上划掉。

做完之后举到眼前细看，满意的勾起嘴角。

“赵敬，该轮到你了！”

周子舒眸子微眯，被细碎的日光一照，闪着骇人的光。

与此同时，一封匿名的信送到了岳阳派高崇的手里。

信上说赵敬勾结毒蝎、私联鬼谷，还妄图集齐所有琉璃甲打开武库。

高崇眼里一向揉不得沙子，更何况他早年就不喜这个心机深沉的结义二弟，当即震怒，叫来赵敬问话。

赵敬也不愧是个人才，只慌乱了一瞬，立马跪下哭天抢地、并指起誓，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让高崇心里都软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