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之犬,被这样称呼着的少年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的充盈。
连带着步伐也轻飘飘地,没有着落。
手上稳稳地推着轮椅,他热切的目光似乎黏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你这样看着我,感觉我就像块肉骨头一样。”藤原莲突然出声,带着戏谑的语气。
“不…不是的。”芥川赶忙收回了目光,有些羞窘。他只是想确认这一切是真实的。
“咳咳,对不起,我不会这样一直盯着您看了。”芥川因为重伤未愈,又经历如此大的体力消耗,刚才注意力极度集中还不觉得。
这时松懈下来,身体里面的沉疴痼疾一下子爆发出来,强烈的咳嗽让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多了几分勉强的红晕。
藤原莲仰头看向他,注意到他脸上的伤痕,以及纤瘦得过分的身体,白色的光晕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下一刻,芥川奇异地感受到一股陌生的热流在身体里面流转,温暖了五脏六腑,身体里面的充实是从未体验过的天堂般的感受,这累赘的身体从没有如此轻松过。
“你身体里面的病痛不大好处理,时间有点久了,而且看起来你的肠胃似乎很不好呢。”藤原莲摸着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种从小就积累在身体里面的病痛处理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是的,我的身体不大好,但我的实力不弱,所以...”可以不舍弃我吗?小心翼翼地带着极深的渴望。
芥川有些不情愿地承认了身体不好的事实,这来源于他痛苦的贫民窟生活,草根果腹的少年怎会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正常人都不会收养一个有病的累赘,但是因为这一点就要被抛弃的话。
他不甘心。
“你怎么跟太宰一样,喜欢想这么多事情,我既然承诺过要教导你找到生存的意义,就不会轻易舍弃你。”藤原莲拍拍芥川衣物上因为狂奔而沾染上的尘土,话语里带着温和。
“小小年纪不要想太多,少年就该开朗一些,把你妹妹接过来,开始新的生活吧。”这话从一名十四五的少年口中说出来有些奇怪。
但这样的话从藤原莲口中说出来一点也没有违和感,他的气质完美的中和了话语中的老成。
“话说太宰那家伙刚当上干部,还没来找我一起庆祝呢,真是儿大不由师啊!”藤原莲对着不远处明明灭灭的江火感叹道。
说曹操,曹操到。
“老师你又背着我出来干嘛了。”语气幽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宰治站在阴暗处看着两人,眼神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哟!太宰,我才说起你呢,你怎么来这里了。”藤原莲似乎是一点也没察觉太宰治语气不大正常,甚至高兴地挥挥手道。
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位不省心的老师。
之前察觉到老师似乎无法自愈,那一条小伤平常人两三天就可以痊愈,可老师半个月才堪堪痊愈。
为避免意外的发生,他当然要关注老师的动向,可没想到就在这几日他升上干部处理事情的时候,老师便偷偷出去招惹是非了。
“这是?”太宰治稳了稳思绪,仰头示意芥川,询问他的身份。
“这是芥川,芥川龙之介,我刚刚收养的学生。你们都升上干部了,我无聊没事干,过来找个属下。”藤原莲笑眯眯地介绍道。
“啊,对了芥川,这是我之前的属下,现在是港口黑手党的新任干部,太宰治。”
“你、你好。”芥川敏锐察觉到面前的青年对自己似乎很不喜,小心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这两个字像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话语中的讨厌几乎要化为实质。
“老师,我本来没想升上干部,你为什么非得向森先生推荐我啊?”太宰治挠挠后脑勺,闷闷问道,本就蓬乱的头发在青年孩子气的动作下更显得乱糟糟的。
“难道你想看着中原中也比你先升上干部吗?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在比赛着什么吗?”藤原莲诧异反问道。
“如果这样发展的话,的确这样很不爽,但是只要能呆在老师身边,我才懒得理会那个小不点。”太宰治嘟囔出声,鸢色眼睛躲避藤原莲的视线,看向旁边的事物。
芥川观察着面前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身上绑满绷带的高挑青年。
这便是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传说中冷静残虐至极的男人。现在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吃醋的小狗,微妙的想象画面出现在芥川的脑海,他连忙拍散了想象,嘴角有些抽搐。
这种可怕的东西还是毁灭比较好。
于此同时,太宰治的余光也在瞟向芥川,穿着漆黑如墨的衣物,黑发黑瞳,年纪不大,脸颊两旁垂下两缕发丝,发梢带着白色。
这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一个中原中也还不够,又来一个家伙跟他抢老师?
哼!想都别想!
接收到太宰治带着敌意的眼神,芥川如芒在背,身体有些紧绷,他不知道才见了一次面,太宰先生对自己的敌意为何如此之大。
于是他为寻求庇护不自觉地靠近藤原莲,这动作可正刺到太宰治的死穴。
在他的角度看来,就像是两人在交颈亲热一般,他也很少跟老师这样亲近。
这家伙怎么敢的!
他心中的妒火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理智瞬间被之脑后。
他上前几步,一把抱起老师,冷冷看了一眼芥川,那是如同看着尸体一般的眼神,然后转身离去。
芥川被青年突然释放的气势压得浑身僵硬冰冷,过了疑惑才恢复神智,望着空落落的轮椅,赶紧追了上去。
诶?藤原莲眨了眨眼睛,被抱着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回过神来,伸出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抓住太宰治脸颊上的肉向外拽了拽。
“你胆子是越发大了啊!”但话语中没有什么生气的意味,让太宰治更加得寸进尺。
因为脸颊上的肉被抓住,所以太宰治的话有几分含糊不清,“明明是老师的错。”这话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还怪上我来了,我寻思我也没有跑出去跟中也一起喝酒啊?”窝在太宰治怀里的藤原莲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老师,好疼的。”太宰治指指脸上的红印求饶道,鸢色的眸子里含着水意,楚楚可怜的样子能够轻易激起成年女性的母爱。
藤原莲可不会被轻易蒙骗。“你这只芝麻汤圆少在我这里装大白馒头。”虽是这样说,藤原莲还是放开了被蹂·躏的脸颊。
“老师现在是未成年,当然是不能够喝酒了。”而且他要是不阻止,老师这具未成年的身体酒量不好,要是醉倒在那家伙那里怎么办?
他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
太宰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但是作为黑手党这样乖乖遵守法律实在是有些违和。
“那以前在八原的时候怎么没管过我?”
“因为老师是半妖嘛,又不是真正的人类。”
“哼,就会找些蹩脚的理由来糊弄我。”藤原莲抱臂冷哼道,但窝在太宰治的怀里,这样的冷淡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反而使得他多了几分傲娇的可爱。
太宰治满足地抱着老师,老师不能走路,只能乖乖被自己抱着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太宰治内心的独占欲被充分填满。
他内心雀跃得像是要蹦跶出来,步伐也轻盈几分。
但是藤原莲的下一句话瞬间给他浇了盆冷水,“你走慢些,芥川跟不上了。”
心脏顿时缩紧,蔓延出酸涩滋味,呛得他说不出话来,他停下步伐,抱着藤原莲的动作紧了紧。
好一会儿,太宰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老师,你好贪心。”
话语像海面上破碎的泡沫,带着腥咸苦涩的味道。
“我当然贪心,不然,我也不会为你留下了。”作为实实在在的享乐主义者,藤原莲微笑着坦然承认自己的欲望,顺带给了委屈的狗狗一块骨头。
“为我留下?”太宰治抬起疑惑的眸子。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呆在这里当干部?干嘛不干脆利落地下地狱,你知道我的性格,我讨厌麻烦...”
“我以为....”是为了中原中也才留下的。
“不,我是为你留下的。虽然是意外获得了这具身体,还意外地遇见了你,本来是没想在这里多待的,但你的成长让我感到惊喜,出乎意料的部分让我很感兴趣。”不过他对于中也也挺有兴趣的,但这里还是不要直说了。
“可是老师为什么要招惹更多的人呢?只看着我就足够了,不是吗?”鸢色的眼睛中埋伏着压抑的疯狂,无边的暗色似乎要将眼前的人裹挟进欲望的深渊。
“你觉得小孩子只会有一个玩具吗?”藤原莲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宰治。
不会,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答案,即便他不愿承认。但他一直都知道老师永远不会被他所独占,太宰治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才吐出干涩的回答。
“但他总是会有最喜欢的一个。”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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