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拾:九霄（二）

晏无师没急着接话，兀自笑了笑，换了话题:“你可知陈朝当今的皇帝是谁？”

沈峤见对方没过多纠结刚才的问题，心下虽微微诧异，但也还是认真回想了下，“当今陈朝的皇帝当是陈叔宝吧？”

“不错。”晏无师点了点头，“你所了解的此人如何？”

“先前听闻陈主陈叔宝年少即帝位，天资聪颖，但无心于朝政，反倒是琴棋书画歌舞诗词颇有建树，涉猎广泛。”沈峤一时不明白对方作何此问。

晏无师:“陈朝如今大敌当前，人人自危，杨坚的伐陈令一下，陈朝要不了如何功夫便会被吞并。有趣的是，城主不但不立刻布兵遣将，料理国事，反是在长生不老的事上越来越上心。”

沈峤:“长生不老？这世间岂会有真正的长生。陈叔宝再如何也是一国之君，怎会如此？”

晏无师无甚奇怪地笑道，“或许正是因为他很清楚陈朝不敌杨隋，所以才想着自己能长生呢？”

沈峤蹙眉:“一个国家若是失了国土，失了百姓，那光有一位贤主又能如何？若是明主，无需长生不老百姓也会永远记得，更无需追求那缥渺无实的长生之术。”

“阿峤你身处事外，自然能够看得通透。如今杨隋灭陈之势无可逆转，即使陈叔宝清楚，想要逆风改势挽救陈朝也几乎不可能了。”

换而言之，陈朝大势已去。

的确，隋朝统一的脚步既已迈出，便断无收回去的说法，而陈主无心国政，使陈朝得不到壮大，面对国力日益强盛的隋朝的吞并，根本无条件可谈。届时便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被灭国，充入隋朝的版图。

沈峤沉默了半晌，神情凝重。

朝代更迭本是历史的必然趋势，但苦的永远只会是百姓，当下一个朝代繁盛时，又还会有谁在乎此前有多少无辜的性命被掩埋于地下，再不见这盛世？

苍生有难，山河同悲。

晏无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峤，对方神色凝重，微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沈峤发觉自己面前多了一只杯子。

准确的说，是晏无师递过来的杯子。

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疑惑地抬眼看向对方:“作甚？”

晏无师:“帮我倒杯茶。”

沈峤:“……”你不是有手吗？

见对方没有反应，晏无师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阿峤啊阿峤，你也忒小气了，这两间房的钱我出，让你帮我倒杯茶你都不肯。”

沈峤无语了一阵，心知对方十有八九又是在做戏。他看了对方一眼，看见对方眼里满是轻浅的笑意，心底微微一动。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还是接过了那只杯子，往里面倒满了茶水，这才递给对方。

晏无师轻轻一笑，甚是满意。

他将对方的性子摸得通彻，沈峤吃软不吃硬，虽有一身傲骨，却有一颗柔软至极的心，否则他们俩人又怎会是现下这副场景，好端端地坐在客栈里喝茶？

也正是拥有这样一副柔软心肠的人，到头来竟被自己放在了心上。

沈峤坐了一会儿，起身想往宇文诵那间房走去。

晏无师看出对方的意图，轻飘飘地道，“阿峤，你去何处？”

“自然是回房内打坐练功。”沈峤道。

晏无师也站起身，笑道:“有本座这种绝顶高手在，你何须自己打坐练功，不如与我切磋交流一番还来得快些。”

这番话极理所当然，也极自负，沈峤虽然无奈，但却也无法否认。

他暗叹一声，正欲开口拒绝，却见眼前突然压来一片阴影。

下一瞬，晏无师便直接将沈峤困在了一侧的墙边。

沈峤睁大了眼睛:“这、这是在客栈……”

晏无师故意道:“客栈又如何，这小客栈里头人寥寥无几，阿峤啊，你害怕什么？”

沈峤没说话。

晏无师哈哈一笑，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朝另一间房走去。

九霄（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