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颜何如先生，嗑瓜子不嗑？坐这儿怪没劲的。府君几时能处理完案务？日日都这般忙啊？那得当心身体呀，熬坏了就不好了。不过一灯大师都在路上了，算算时间，过几日差不多就该到了，到时候请大师给先生看看腿，保准儿能让先生重新站起来。

颜何如过来找沈泽川，沈泽川故意晾着他，他呆的无聊只能跟姚温玉搭话。

姚温玉一笔勾坏了，面上也看不出生气，只是遗憾地看着纸。

颜何如试探着姚温玉的神色，趴在桌沿，说

颜何如先生受此大难，恨不恨那薛延清？他坏得很哪，不如先生跟我联手设局，咱们趁乱弄死他，把他吊在阒都暴尸数日，以解先生心头大恨呀！

姚温玉眉间微皱，搁了笔，说

姚温玉此举有伤阴德。

颜何如露出了然的神情，说

颜何如先生是读书人，读书人都讲究这个，像我们这种做买卖的，就没这点讲究，有仇不报是傻子，越是变本加厉地讨要，越是能叫人痛快。

姚温玉觉得他意有所指，在挽袖时准备说什么。

颜何如却竖起食指，悄悄地“嘘”了一声。

屋内安静下去，庭院内的脚步声就格外清晰。正堂内的沈泽川似乎出去了，站在檐下听前来呈报的人讲完话。

乔天涯原本站在侧旁，闻声神情一变，重复道

乔天涯翻了？

锦衣卫翻了！

传信的锦衣卫拭着汗，

锦衣卫府君，马车就卡在茶州外头，罗牧都来不及派人迎接，车就已经翻了！

费盛逼近一步，急声说

费盛大师呢？

屋内的颜何如捂着嘴，转动着眼珠子，对姚温玉很是可惜地说

颜何如老天作证，这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就待在这里，待在先生和府君跟前哪。

他鹿眼无害，里边是闪烁的恶意。

颜何如这下完啦。

沈泽川挑帘子进去时，姚温玉已经出去了，颜何如正垫着脚摆弄自己的金算盘，他心算不行，可是珠算相当厉害，把算珠拨的“噼里啪啦”响，心里的数字都不会乱。

颜何如一灯大师怎么了？

颜何如把最后一珠拨开，在沈泽川坐下时歪过身，隔着桌案对沈泽川说，

颜何如我听着有动静呢。

这屋里没有人伺候，沈泽川自己倒了杯热茶，在香茗袅娜间惜字如金地说

沈泽川翻了。

颜何如“欸”一声，说

颜何如怎的翻了！大师无碍吧？我可是千嘱咐万嘱咐，特地派了家中好手跟着。

沈泽川没喝茶，而是拉过桌案上空了的瓷碟，把那茶倒了进去，像是在涮杯子。他轻摇着头，说

沈泽川说是河州衙门追赶，马车慌不择路，跌到河沟里了，车内所有人都当场毙命。可惜了，我今年就等着大师来续命呢。

颜何如微微变色，说

颜何如大师没了？

沈泽川把烫过的空杯压在指腹间，抬眸盯着颜何如，重复道

沈泽川大师没了。

颜何如眼睛里原本没有波澜，但是沈泽川看着他，他逐渐流露出惊疑不定，试探地说

颜何如……人，我可交了。

沈泽川指尖微松，空杯掉到了桌面上，滚了几圈，磕在颜何如的金算盘边。屋内的灯都在后头，被垂下的竹帘遮挡了些许。沈泽川半晌没开口，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颜何如，在这张脸上找不到丝毫遮掩的痕迹，光凭这一点，颜何如就比奚鸿轩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