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这个香囊张俨恪从小带到大，原本上头绣的是个威风凛凛的麒麟，这么多年缝缝补补的已经不成样子了，上头还有穆瑶十几岁时闹着玩缝的小花，配色稀奇古怪，形状也世间仅有，与旁边的麒麟格格不入，可就是这个只用几剪子就能拆掉的小花张俨恪却一直留在自己的香囊上，带在自己的身边。

穆瑶接过香囊，凑在鼻子面前闻了闻，从小闻到大清苦药香扑鼻而来，明明和她床头的香囊里装的是一样的东西，穆瑶却觉得自己很久没闻到过这个味道了，心中竟莫名的生出点怀念。

穆瑶多谢。

穆瑶读懂了姚温玉的避重就轻，也不追问，倒也让姚温玉松了口气。可穆瑶哪里想不清楚呢。事已至此，海阁老已经决定不追查了，所有事情已经被祖父一力承担，还能揪着张家不放的无外乎两个人，一个是想要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的太后，另一个就是为了扳倒世家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薛修卓。可此事若是太后动的手，为免就太欲盖弥彰了，反而会引火上身。穆瑶不相信实际掌权这么多年的人会如此沉不住气。

那便只能是薛修卓。

姚温玉令慈已被送至嵯城，安置在姚家，姑娘可在此处暂居几日，待风头过后，我便派人送你和夫人团聚。

穆瑶多番叨扰小女子心中已是十分过意不去，便不再麻烦姚公子了。只需将此地借我暂居几日即可，如今父兄皆不在家中，还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去安顿，待到平定些后，我便亲自登门接回我母亲，只是在此之前我母亲便拜托姚家了。

穆瑶说着行了个大礼。

在家时穆瑶也听哥哥提起过姚温玉，不过点头之交罢了，可他为了点头之交的情谊便能雪中送炭到如此地步，也怪不得人人都赞他一句“璞玉元琢”。

姚温玉如此也好。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请姑娘保重。

姚温玉虚扶起穆瑶，心中也不免唏嘘，本来是家中最受宠的幼女，从院使入狱到如今不过半月，便要独自一人撑起这个家了。

穆瑶小六，我哥是被薛修卓带走了吧。

小六是。

小六难得撇掉了他语气中一直带着的童真和欢快，认真答道。

穆瑶他还活着吗？

小六现在是还活着。不过……就算有现代的医疗技术恐怕也救不活了。

小六其实是可以让穆瑶看到张俨恪的现状的，但……还是不要让穆瑶看到的为好。

穆瑶人像是没有了力气，一下倒在椅背上，强忍多天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她人还活着，但心已经死了。

薛修卓为什么会带走张俨恪？当然是为了拿到足够让世家永远翻不了身的罪证。可张俨恪知道什么呢？他什么都不知道。

人人都道张家幼女不受宠，兄长随父母留在阒都混迹名利场，却把她扔在乡下和一个迟暮的老头子过清苦日子。人人都以为入局的是张俨恪，但没人知道，他才是整个张家最清白的人。

张俨恪什么都不知道，过往种种，全在穆瑶手里。

穆瑶小六，我想让他死。

小六他终归是会死的。

穆瑶笑笑没说话，人都会死的，可总想着一死百了那未免也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