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转眼便到了咸德八年。

穆瑶的日子每一天都差不多，无非是围着医书药材以及病人打转，因此便刻意不去算日子。直到阒都传来兄长的消息，说沈卫那个儿子沈泽川被放出来了，穆瑶才意识到故事的齿轮又转起来了。

小福子被人扔到河里溺死了，身上还有伤，矛头很难不指向与他有过节的楚王。这日子挑的也巧妙，偏选了皇上出宫的日子，让人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死了。纵使楚王不过是因着私人恩怨想教训一下小福子，也被花式一党说的其心可诛了。

咸德帝能怎么办呢？无论是楚王真的其心可诛，还是世家联合起来给他下的套，咸德帝都必须护住这个弟弟。此事又挨着昭罪寺，太后便借机交换将沈泽川放了出来。

穆瑶原来听小六讲的时候还有些地方不解，如今自己身处乱局之中倒看得明白了许多。

小福子是沈泽川的师父纪纲扔到河里的，但人却未必是他杀的。花氏联合潘如贵如此默契的发难，恐怕是早就商量好的。楚王选择在皇帝出宫当日教训小福子，必定是受人煽动，这个人，恐怕就是慕如了。

纵观全局，穆瑶不得不感叹，在这波谲云诡的阒都中，还有人能活了二十年，仍然傻的如此可爱，也是难得。不过设身处地地想想，穆瑶若是能生得锦衣玉食，往后恐怕也想混吃等死的过一辈子。

沈泽川出昭罪寺，便是来搅弄风云的，他一出来，死气沉沉的阒都果然“热闹”了不少。只是她没想到，张家也被搅弄进了漩涡中心。

张鹤卿早就同张俨恪说过，太学的学子最易受煽动，上次算是风平浪静的过去了，这回反倒被沈泽川的奚鸿轩利用了，全都去跪请皇帝收回成命，严惩沈泽川。

穆瑶想了想，这里头最倒霉的恐怕就是咸德帝了。他们不知道沈泽川是用楚王换出来的，他们不知道如果真的把沈泽川推出去杀了会闹到怎样的一个地步，他们便为着呈自己的“忠义之心”去“胁迫”皇帝，让咸德帝最终只落得一个昏聩无能，难怪学到最后也没个能堪大用的。

仔细想想，这么一闹，看似所有矛头都指向沈泽川，但最终除了沈泽川谁也没落下好。皇帝失了民心，花家与奚家离心，萧驰野自己心里有盘算，没往给他准备好的坑里去跳，可他们禁军拦着锦衣卫捉学生，这件事还算办的漂亮，咸德帝不会对他这些年在阒都装出来的纨绔起疑心吗？

原来说当局者迷，如今穆瑶处在这局中却感觉好像未必。

沈泽川在锦衣卫当差，他的顶头上司纪雷虽看他不顺眼，但碍着太后的面还算相安无事。

自打沈泽川出昭罪寺穆瑶就算着时间，端午沈泽川出昭罪寺，同年十月秋猎咸德帝身死，楚王即位。

咸德帝在位九载，一直受世家操弄，终于在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同世家宣了战，而他也确实别无选择。

于秋猎上，海良宜举荐薛修卓对世家公然发难，逼得世家们只能动手。这一遭咸德帝是把宝押在了萧驰野身上。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楚王登基对萧家百利而无一害，萧驰野自然是有心保楚王的，但他保不保得住楚王，咸德帝也在赌。

好在他赌赢了。

楚王登基的消息掩盖了那夜的凶险，不过成王败寇，该清算的还是要清算了。只是穆瑶没想到，这场清算会将张家也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