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冠清篇3 初识

　　萧昭看着我，放缓了语气，放慢了声音，像是对着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那般耐心询问，他一字一顿:“你是何人？”

　　人与人的相识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还是从第一次说话开始，亦或者是从互道姓名的那一刻开始？

　　我在脑海里飞快的搜寻着对应的发音，调动着僵硬的舌头，模仿着他们的音调，然后张口发声。

声音嘶哑难听，语气生硬，语调古怪。

　　我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说过第一次后，第二次就更清楚，说到第三次的时候，发音即便不准确，也比之前流畅得多，到第五遍，我说:“我是皇甫冠清。”

　　对方耐性极好，在我一遍遍重复，试图说清楚的时候，他一直专注的看着我。他听清之后，眉梢一挑，打量了我半晌，什么也没说，走了。

　　萧昭走后，伺候的人战战兢兢的起来，把我扶进了屋子，书册却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萧昭带走了。

　　此后萧昭再没有来过，医官倒是来得一日比一日勤，甚至帮我看起了嗓子。

身边伺候的人话也多了起来，多数我都是安静的听着。只是些家常闲话，民风习俗，尽捡着有趣的跟我讲，通俗易懂，似乎是怕我闷得慌。

　　偶尔我也会学着说，闹了不少不大不小的笑话。

我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萧昭的人，所以也没想过要收买人心。再加上我身无长物，有心也无力。

　　只是习惯性的对着身边的人点头致谢，瞅着他们受宠若惊的模样，才惊觉真的不一样了，真的不是我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了。

　　感慨过后，我提笔开始学字，作为一个现代人，我只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碰过毛笔，写过几个歪歪扭扭的简体字。

　　现在写一个字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团看不出形状的墨渍。我哭笑不得，想起了上幼儿园刚开始学写字的时候。

　　如此往复，日复一日，转眼又是一季，一天清晨我推门出去，满院菊花姹紫嫣红，开得热闹非凡。

　　我常年住在温暖的南方，四季不甚非明。所以读过古人的诗，总觉得他们写错了，什么“此花开尽更无花①”我老家小院子里四季都是花。

　　直到到了这里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春夏秋冬，四季更替。

　　我还在感慨，肩头上就被人披上了斗篷。

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垂手立在一旁，我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着厚实轻便的棉袄，看来这个皇帝应该是个会体恤下人的好皇帝。

　　曌国经济空前繁荣，国力强盛，是太平盛世。帝王精明睿智，且能体恤下属，着实难得。

闲来无事，我便又提笔写字。

　　“公子，您又在练字呐？”小丫头墨竹送了补药进来。

这些字我写的实在不堪入眼，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案上的纸张付之一炬。

　　一口饮了汤药，接过小丫头递来的清水漱口，又把口中含的水吐到小丫头捧来的痰盂中。

　　时间一长，我也习惯了这腐败万恶的封建社会。

抬头却见另一个小丫头脸色苍白，额头沁出了冷汗，正是给我披斗篷的那个小宫女，名字叫做君兰。

她手脚伶俐，只是话少，旁人说笑时，她也只静静的听着，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

　　这是病了吗？我看了一眼墨竹，墨竹接到我询问的眼神，无声的叹了口气。

　　我唤了君兰过来，她拘谨的立在一旁，我只说:“你下去休息，不必伺候了。”

　　她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下了，我吓了一跳。

　　墨竹也也是一惊，她自来伶俐，最是明白我的意思，忙把君兰扶起:“我的傻妹妹呀！公子这是心疼你呢，还不快谢恩回去休息，记着不要碰凉水，待会儿我给你熬碗红糖水。”

　　君兰期期艾艾的抬头看我，我连连点头，表示墨竹说得对，生怕她即刻就又哭出来。

　　君兰水眸含雾，刚要行礼退下却又立刻正色跪下了，墨竹也跪伏在地口称“万岁”。

　　我愣了一下，回头却见是萧昭来了。

　　我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哪怕到了现在还是不习惯要给人下跪。毕竟从来醒来以后就没怎么见过人，更不要说给人下跪行礼了。

　　萧昭也不甚在意，朝跪在地上的两人挥挥手:“免礼，退下吧！”

　　墨竹、君兰二人忙起身退下。

　　屋中只剩下了我和萧昭两个人，我觉得自己快僵成一块石头了。

　　“听说你最近在练字？”他仿佛没有察觉到我的不自在，自顾走到书桌前，见我还愣在原地，眉梢轻挑，“怎么还不过来？”

　　自知逃不过这一劫，我紧张的就像中学时候被老师抽查作业。更可怕的是，作业根本就拿不出手。

　　我低着头一步一蹭的走过去，面对着洁白无瑕的宣纸，却怎么也落不下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