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痛苦

肖战并没有回到商会，而是直接回了家。

来到王一博的房间，肖战看着熟悉的一切，这房间里的物什摆件无一不是他按照王一博的喜好挑选的，他出国三年，他怕他回来会不适应，连物件儿摆放的位置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肖战走到沙发前慢慢坐下。

想起薛仲成的话，想起父母亲的告诫，想起商会这半年来接连发生的一切，再想到了王一博，这一瞬间，似乎都明白了。

肖战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只觉得无限悲凉，明明是盛夏，还是三伏天，这一刻，他却只感觉到无比冰冷。

从日落等到天黑时分，王一博终于回来了。

王一博看着坐在他房间的肖战，眼里情绪不明，只是微微笑了笑，叫了他一声：“哥”

肖战目光沉沉地看着王一博，问道：“你去哪里了？”

王一博看着和平时不一样的肖战，心下疑惑不已，却并未表现出来。

“我有些事问你。”肖战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商会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王一博看着肖战，征愣了半晌。他知道了是吗？

“说、话！”肖战看着王一博的脸色，心中复杂不已。他在商会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看着王一博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瞬间，肖战只觉得被满腔怒火填满。

“为什么？”肖战突然起身冲向王一博，紧紧揪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道。

王一博抬头，直直地撞进那深邃的眼眸中，那双平日里充满着温暖的眼睛此刻眼角发红，水光似落未落，充斥这对眼前人的失望和悲痛。

这副惹人怜的模样让王一博慌了神，可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看着肖战，平静地开口道：“对，是我做的，从我还没回国就开始了，是我让人把英国那批货截了，也是我用商会的名义开了赌场和歌舞厅，也是我……”

“啪！”他越说，肖战的脸色越加难看，身子被气得不住颤抖，最后直接抬手打了王一博一巴掌。

肖战松开王一博的衣领，眼睛发红地看着他，逃也似地跑出了门。

王一博听着窗外传来的汽车轰鸣声，盯着肖战坐过的沙发出神，半晌，才慢慢蹲了下来，双手紧紧环保住自己，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寻找慰藉。

肖战开着汽车到了外滩。十里洋场的夜晚依旧热闹，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凯乐门是在薛家名下经营的歌舞厅。此时的凯乐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台上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人正低吟浅唱，余音袅袅。大厅的舞池里挤满了人，富家千金，名门绅士，都来这里游戏人间，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耀下，衣香鬓影，欢声笑语。

肖战穿过舞池径自走到薛仲成的专属包厢。薛仲成时不时便会叫上他一起来这里聚一聚，加之又是薛家名下的舞厅，他虽不喜闹，却也不好推脱，一来二去的，倒是在舞厅混了个脸熟，侍者也都认识他，很快就有人把他们常喝的酒送过来。

侍者放下酒后，询问了他还有什么需要，肖战摇了摇头，拂了拂手让他出去。

打开桌上的洋酒，肖战连续喝了几杯才停下，他不嗜酒，平时应酬也基本能不喝就不喝。可他现在迫切地需要酒麻痹自己，除了酒，他找不到其他更好的逃避方式。

半年前开始，商会就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商会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总让他觉得奇怪，哪怕昨天晚上抱着怀疑的心思询问了他，可他否认后，他便信了，只要是王一博说的，他都信了，可他却从未想过操纵这一切的人会是远在国外的王一博，从未想过在背后狠狠捅他一刀的人会是王一博。

从他入商界初始，父亲就告诫过他，没有任何商业组织是真正干净的，商场如战场，要想在战场上活下来，后背就只能交给最信任的人，这么多年，他从未真正信过任何人，他唯一的信任都给了王一博，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是报复么？报复他当年不顾他的意愿强行送他出国；报复他三年以来从未回过他一封信，对他不闻不问；报复他受世俗羁绊，不敢回应他的感情……

肖战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该愤怒还是难过。又想起曾经的种种，他们从小一起上学堂，王一博为了不上学堂求着他一起装病，最后被父亲知道了罚跪在祠堂两个时辰；他知道王一博要回国时的喜悦和忐忑，他跑遍了外滩才买到他喜欢的咖啡豆，却因为懦弱而央求母亲说是她买的；怕王一博回国后工作不适应，他到处托人找关系打点才给他弄了一份新印银行的工作；哪怕他回国的第一天就对自己做出荒唐至极的事，他愤怒的同时却也在窃喜，窃喜跟他的关系又近了一步；他怕王一博知道他和徐嘉雅还有婚约，为了不让王一博多想，他把自己深藏已久的、最难堪的秘密告诉了徐嘉雅，哪怕她会公诸于世，让他蒙受世人的白眼和非议……

他从小便被教导世事洞明跟人情练达，从小到大，他都是家族的荣耀，哪怕王朝覆灭，家族荣光不复从前，他依然通过经商让肖家在上海有一席之地，他也自认这将近而立之年的人生还算成功。唯一的缺憾便是不能和王一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想起这些，肖战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疼痛，像是有人在拿利刃在他心上一刀一刀地割。而侩子手却是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

肖战感觉从未心脏被一刀一刀地割下，让他痛不欲生。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似是被戳中了痛点，肖战的身影缓缓向后倒去，靠在沙发上僵住，双目发红地盯着头顶闪烁的灯光，手里紧紧地攥住酒杯，“啪！”的一声，酒杯在他手里裂成碎片，稀碎的玻璃穿过皮肤，紧紧嵌进肉里。

而他却像没有知觉一般，只是任由尖锐的玻璃扎进手心，再慢慢穿透手背。

顷刻间，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地毯，纯白色的羊毛地毯被染成刺眼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