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前尘往事：淮河道

东汉灵帝光和七年，河北冀州巨鹿人张角振臂一呼，受尽了朝廷压迫，走投无路的农民们聚集在大贤良师的旗帜下纷纷揭竿而起，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攻杀逼他们易子而食的朝廷官员和地主，一时间起义的号角响彻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

无数的百姓为了躲避战火更为了避免被官军借去人头，纷纷选择南下躲避战乱。

淮河，南北交通的天堑。淮河边的官道上，整日往渡口向南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

这日，渡口又来了一对母子，二人俱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身上又没有任何行装，像是匆忙从家里逃出来一样。

二人快步向渡口走来，皆是低垂着头，好像根本不敢和别人对视一样。

河边的艄公迎了上去，笑着问道：“两位可是要往南边去啊？”

那妇人一惊，神色不宁地答道：“对、对，我们是要往南边去。”

说着，双手颤抖着从袋子里取出一吊钱：“求求船家快些带我们母子二人过河，这些钱就全给船家了。”

见二人神色匆忙，艄公心中疑惑，他在这里来往逃难的百姓见得多了，就算是急欲渡河也不必如此慌张，莫不是另有隐情？

想到此处，艄公上下打量二人一番，二人虽然都是蓬头垢面，不过却难掩眉间风彩，绝非普通难民，于是说道：“我这小船只载贫苦百姓，两位若是一方豪绅，还请从别处渡河。”

听到这话，妇人身后的少年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都怪那群黄巾贼和刁民，若是——”

妇人回头瞪了一眼少年，厉声道：“昂儿，不许再提。”

少年也不再提这事，只是生闷气似的把头别到一旁去。

这母子二人便是从开阳而来的刘昂和他的母亲陈氏。

虽然在太平时节帝室之胄的身份天生高人一等，但当那些受到皇亲国戚、士族豪强压迫最终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之时，皇族的身份就变成了催命符。

刘昂也是这样，随着张角起义，他这个被当地人视为的祸害自然受到了打击。护卫的家兵在人数是他们百倍的义军的攻击下很快败下阵来。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飞鸟入各林，偌大的府邸之中只剩下母子二人死里逃生，逃出开阳县一直来到淮河边。

就在这时，二人忽然听到身后吵吵嚷嚷。

“快，就是他们！”

“别放过这群畜生！”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

二人惊恐地转身望去，只见一群衣衫破烂、满面胡渣的农夫正追赶他们，而他们身上还有着浓烈的血腥味。

二人正欲上船，忽然瞥见那艄公撑起竹篙在岸边轻轻一点，小船便离码头而去了。艄公还回头对母子二人喊道；“我虽是贫困潦倒也不会收你们浸满穷人鲜血的铜钱！”

看着越追越紧的农夫，陈氏心一横，跪倒在地，满面泪水向为首的农夫哀求道：“只要诸位能饶了我儿，妾身情愿为诸位当牛做马，还请诸位看在妾身的面子上放我儿一条生路，他年纪还小……”

为首那人见陈氏哭得梨花带雨，又见她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心头一软就打算饶了他母子二人，只见身后有人嚷道：“大哥，难道你忘了他们怎么逼死你妻小的吗？”

正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为首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神之中重有燃起了杀意，厉声喝道：“要我饶你，你先还我妻儿命来！”说罢，举起锄头就要往下打。

“既然如此，妾身愿以死偿命，恳请诸位放过我儿。”

陈氏眼中露出一抹决绝，回头瞥了刘昂一眼，纵身一跃，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淮河之中，瞬间便被滚滚东去的激流吞没。

“娘！”

刘昂挣开了汉子们的控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淮水激荡起的浪花，双目欲裂，泪水夺眶而出：“娘！你怎么就忍心这么去了啊？”

见到刘昂哭得悲痛欲绝，有人在为首的汉子耳边耳语道：“大哥，斩草除根呐！”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为首那人狠了狠心，朝手心唾了两口唾沫，举起锄头就朝刘昂头上砸去。

“啪！”

刘昂忽然站了起来，反手直接抓住了头顶的锄头柄，右手一使劲，就听一声惨叫，那大汉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重重的跌进了水里。

“有意思。”

等刘昂转过身的时候，众人惊讶的发现他的眼珠像是两个深渊一般，面容狰狞的不似人类，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区区蝼蚁也敢阻挡在我面前？”

他的身形快如闪电，眨眼之间就冲入人群之中，双手如同利刃，每挥舞一次，必然有人倒下。

右手伸手一抓，只听噗的一声，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就被他握在了手心。

这一幕太恐怖了！

众人全都吓傻了，纷纷惊叫着逃离这个怪物。

“妖魔还敢伤人！”

只听一声雷霆巨响，刘昂瞬间恢复了意识，昏倒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自称“南华”的老者像自己快步走来。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宋·张俞《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