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寻个好避所

入夜，各家灯火燃起，点亮人间。便是闭府多年，曾经夜夜只燃一盏灯，没多少人气的右相府，今夜也是灯火通明。

自章枫元辰夜出府入宫赴宴后，便时不时有曾经学子携礼上门拜访。一时，右相府门前人烟稠密。直到洛天远被捕，世族一派已无头目。前来攀附之人更甚，如今就是入夜，人也不少。

前来拜见的大臣群聚在大堂中喝茶，章枫枯瘦的指尖搭在桌沿“：各位大人，说了多次了。你们想来便来，带些东西算怎么回事。”

安漫寻入朝后曾在他手下做过一段时日事情，他道“：大人，您闭府休养多年。曾经情谊大家都不曾相忘，这些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大人不要推辞才好。”

“安大人所言甚是，大人都不要推辞，收下罢。”

众人七嘴八舌的附议，让章枫的耳朵有一时轰鸣，他苦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也还都记得。”

他们所说情谊，不过是他曾经所闻所见随手一扶罢了。只想着帮人一把，并未想过让他们牢记在心。随手帮衬之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心扶持之人……

人心……呵。

即便这里面不乏有攀附之人，到底，还是有心人为多。

回想起往事，章枫眸色不由得渐深。那只如枯木般的手绕有节奏地敲打在桌面。

“大人搜城已有几日，不知可有寻回令牌？”

“大人的令牌能被人轻易盗去，恐怕这人不是寻常人。要么自己武功不凡，要么手下人不俗。”赵之梁忧虑道，他这是担心盗取令牌之人心怀不轨，若是用其做了什么大事，这可不得让章枫背锅。

“赵大人所说在理。”安漫寻应和“：不过现在都已知晓大人令牌被盗，若真出了什么事，这反而是给了我们寻找的线索。”

也倒是好事了。

说到线索，他们又聊到今日所听之事。

“来时我可听见，说是日落时，大人手下搜寻令牌的人遇上了太子。要按令搜查，可这太子不知何故，居然抵得人家一愣愣的。”

身旁人附和道“：哈，我也听说了。他今日心绪不佳，似乎是带着太子妃去大理寺呢。”

洛天远一家即将被处死，肖宣对其怜爱，带人去大理寺见上一面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

“这洛天远都能被圣上处死。我们这些人，可得好生做人，寻个好避所啊。”赵之梁看着章枫，意味深长道。

……

目送洛潋竹几人离开，看不见身影，途清强行压制的悲痛溢出。转身靠在洛天远怀中，泪水糊了他的衣袍。

洛天远抱着她，无声安抚。

“我们，怕是这世间最不，负责任的父母了……”途清浓浓的鼻音，哽咽着“：自她六岁起我就，入佛堂，这十年你这个不怎么上心的父亲陪着她。为了自己的权势，还自作主张将她嫁入东宫。”

洛天远安抚的手一颤，竟是僵持在原处。原来，他的私心她都知道。

“你有自己的无奈，为了自己，为了邑周。我们母女都知道，我本以为，日后能够弥补她。谁知，这才陪她过了一个元辰……”

上天不公啊。

“是我的不是。”若说对当初的决定有无悔恨，洛天远是有些的。

若是知道会有如今这徒留女儿在世的结局，他定然不会将女儿嫁入东宫。心悦肖战又如何？她二人也是两心相悦，即使肖战是莫湛的学生，也嫁了便是。

他们一代的恩怨，本不该殃及后人。

那样，即便是他与途清这般离世。今后有肖战相伴，亦不会太难。可惜，如今后悔迟了。

今后，只能留她一人，困在宫中。无一真心人相靠。

“或许，我二人本不该相识……”洛天远苦笑，两人若是不识，也不会相知。也不会有这般局面，如生在世族的他，不该成家。

途清攥紧他胸前的衣襟，鼻头又是一酸。这怕是这些年来，她哭得最多的一次了。

“到底是我高攀了，只是个奴婢，却被你捏造了个隐世世族的贵女。”

可是高攀又如何？二人本是真心相爱，即便身份难当，还是走到了现在。其中十年同在府中却不能相见，相见不足一年又遭牢狱之灾。

生有一女，可留于世，也算圆满。夫妻二人虽不能一起白发，却也能同日离世，也算白首不离了。

“我无悔。”

途清仰头看他，那眉目如旧，不复年少。是她最初喜爱的模样，她笑道“：我无悔。”

此生得相识相知，她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