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颗星星

意料之外的插曲让步练师立刻向后退去，她慌乱的整理了一下头发，来不及褪去脸上的潮红转过了身。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是袁知意，她此刻诧异的看着面前这张脸，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此刻在她心里陡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眼前这个人究竟只是一个替身，还是步练师真的回来了？

“她为什么不能在这。”

好不容易找回的温柔被生生打断，孙权脸上一片令人胆寒的阴影透露着他此刻极度的不悦。

“仲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这个时间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会长今天有点忙，我…我替他来送宴会流程表……”

步练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想到刚刚的画面心里不由尴尬起来。

孙权接过流程表随手放在一旁，转头却看见袁知意还停在原地，视线朝着步练师的方向一动不动。

“你是没见过她吗？”

这充满压迫感的反问让袁知意立刻移开了视线，接着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上次这个姑娘带着面纱，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孙权懒懒的靠着桌子，双手抱在胸前，脸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嗯。”

袁知意转过身后，脸上露出了三分疑惑七分惶恐的表情，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步练师，孙权对她无疑是特殊的……难道自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大门被缓缓关上，步练师总算松了一口气。

“怎么？”孙权一把揽住她的腰“这可是你家。”

……推了推他的胸口，她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站定后拉长音调说道“总校长怎么不跟夫人住在一起？”

孙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失笑“吃醋？”

吃醋？才没有呢，就算有她也不会承认的“孙仲谋，信不信我揍你？”

眼前女孩炸毛的样子让孙权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直到看见白眼警告才恢复平静。

“你先听我说完再算账。”

原来，前两年江东出兵攻打曹魏书院的时候，袁氏一族在战乱中被波及，除了伤亡的，剩下全都下落不明。为了安抚袁绍的势力，袁绍再次当众提出联姻的想法，甚至表示只要给袁知意这个孤女一个名分，是不是正妻，袁家都绝无二话。这话一出，孙权再推托便会显得过于不近人情，影响声誉事小，当时他恨不得踏平曹魏书院手刃司马懿，因为这件事动摇主战派的人心得不偿失。无奈之下他才松口同意先让袁知意留在江东作为缓兵之计。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媒体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这种无法自证清白的事情一旦传开便彻底失去了控制。加上袁绍从中推波助澜，一时间不仅是外界，就连东吴书院的人也慢慢默认了袁知意的身份，毕竟时间一长，一个销声匿迹的亡妻怎么比得过一个隔三差五便出现在媒体上，活生生的人呢？

孙权越说越是愤怒“那些趁我不在就敢叫袁知意夫人的混账，也是收了好处被私下授意。”他冷哼一声“要不是周瑜进度太慢，我就早该让这个袁本初有多远，滚多远。”

袁绍是个聪明人，这两年背靠东吴书院眼看势力逐渐坐大自然是想把关系更进一步的，如果他本分一点或许孙权还能容得下他，可惜袁绍终究改不了那急功近利又自以为是的脾气，敢在孙权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无疑是自掘坟墓。就算没有步练师，孙权也必然不会同意跟袁家联姻，袁绍野心勃勃， 他愿意在东吴书院蛰伏这么久，说到底联姻只是为了将来能顺水推舟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孙权自然不会养虎为患。

“你和周瑜已经有针对袁绍的计划了？”

见孙权并没有马上回答，步练师自觉的立刻挑开了话题“他手上没有筹码，联姻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利益可言，这样下去你们两个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不如先下手为强。”

孙权点点头，认真看着她“你想知道周瑜在做什么？”

“我…也是没有很想知道啦，更何况这应该是机密才对。”

“周瑜在秘密破译袁制小金刚2.0的构造原理，同时策反袁家内部研究人员，等他掌握到核心技术，袁绍就彻底失去上桌的机会了。”

他语调平淡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向她坦诚了这个est版的机密。

“你，你就这样把这件事告诉我？”对于刚刚听到的，步练师瞪大眼睛。

继续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孙权随手打开袁知意放在桌边的宴会流程表扫了一眼后抬眼望向步练师“在你这里，我没有秘密。”

秘密，听到这两个字，她的瞳孔不由微微放大。此时此刻，对于孙权来说自己实在是隐藏着太多秘密了……

“谁说的，你胸口的伤……还有，步骘叔叔的事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你消息这么灵通？好吧，有关于步骘的事情的确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说到步骘，他当年会被调离边境是因为突发恶疾，差点命丧黄泉，孙权得知消息后立刻封锁了消息，并将他连夜接回江东治疗。表面上大家只觉得是步家失势，可边境大军虽然名义上是由袁绍的势力接手，实际的兵权则一直由步骘的徒弟陆逊掌控。

经此一事，在孙权和周瑜的配合下，不少怀有二心或外强中干趋炎附势的官员被揪出来一一拔除。江东内政的混乱实际上早已解决，表面的局势不过是做给外人看，让他们放低防备罢了。

“这段时间步骘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你可以去看看他。”

看来，孙权是真的有在随时关注步骘的康复情况……自从回到江东，步练师的心已经被迫动摇了好几次，现在的她必须一心放在任务上绝不能有一点犹豫，可是越是跟孙权接触的深入她越是控制不了自己，看来必须要尽快离开了。

“这个给你。”

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大大的盒子。

“这是？”

没有着急回答她的疑问，孙权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封邀请函递了过来。

“东吴书院总校长孙权宣任盟主大典……”

捏着邀请函的一角步练师忽然反应过来，是啊，算一算时间，该到三国自立盟主的时候了。

取下丝带，她小心翼翼打开了那个巨大的盒子，看见里面躺着一件奢华无比的礼服裙。

“我…我也要参加？”

他将她的双手放进手心轻轻握住，眼神坚定又深邃“这次，你要在我身边。”

好在，孙权并没有真的要不管不顾公开步练师的身份，只是让她作为女伴的身份跟自己一同出席。

说到这不得不庆幸，曾经有群到处搜罗跟步练师长相相似的美女，想要借此机会升官的人。不管过去孙权对他们有多厌恶，现在看来竟不是完全的坏事。至少目前只要步练师本人稍作乔装，就算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能合理解释，毕竟有谁能想到死去的人竟然还会复活呢？

就这样，东吴书院度过了最忙碌的几天，终于迎来了宣任大典这个重要的日子。

回想“上一次”，步练师只能在距离祭天仪式很远的地方，眺望傲视群雄的孙权登上盟主的宝座，那时虽然她已经习惯将自己隐在面具之下，可嘴上不提，心里终究是有些遗憾的。未曾想过命运出人意料的安排竟然能让她再次将遗憾重来……认真在镜子前细细抚平鎏金礼服上微微的褶皱，步练师深吸一口气收敛起刚刚的思绪终于走出房间。

“换好了，我们出发吧。”

驻足在外的孙权见到她的那一刻，眼神都被点亮了。

见状，她不自然的将双手背在身后，还真是很久没有这么正式的装扮过了。

“别动。”

眨眼间，孙权竟然迈步过来，那一身让人抗拒不了的王者气息扑面而来在不到几寸的距离之下包裹住步练师。其他人早就被这气场所震慑，可她却只从心里升起一种安全感。

站定后孙权轻轻牵起她的左手，直到步练师忽然感觉无名指传来微微的凉意。

“好了。”

他松开覆上去的手，步练师才看见一颗闪耀的钻石星星正停在自己的指间。

“喜欢吗？”

这移不开视线的模样要说不喜欢肯定是假的，不过……

“还行吧。”

还行？

看到孙权诧异的表情，步练师挑挑眉“拜托，你以前有见过我戴戒指吗？干嘛送我根本不会用到的东西。”

“我就知道，从小到大哪次送你东西没糗过我？不喜欢也没用，我孙仲谋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来。”

“哦～看来你很有经验嘛，还知道用这种东西哄女孩子开心哦？”

她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只是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你在乱讲什么？”孙权十分无奈“明明就你自己问我要的，忘记了？”

哈？她什么时候有说过这种话？

“就知道你忘了。”

步练师歪过头努力回忆，看的他又气又想笑。

“你记不记得国中的时候，有天在练武场训练的特别晚，那天夜空很亮，休息的时候躺在草地上你一边看星星一边跟我斗嘴。”

这么一说，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当时的片段。

“狗牙，我拜托你不要一直在那边碎碎念可以吗，吵死了。”

“吼，我已经很小声了，是你自己听力太好ok？不想听把耳朵关掉啊，你真的有够机车！”

“诶，再听你念下去我真的会睡着，几岁了还数星星，幼稚，难怪一直没长进。”

“是啦是啦，你最厉害了，百步穿杨算什么，天上的星星都能被你射下来好不好？二少爷什么时候摘颗星星拿给我玩咯。”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我太好讲话了？现在敢让我帮你摘星星，下次想要什么，月亮还是太阳，你当我后羿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有毛病啊？笑那么大声干嘛，吵死了。！”

原来……她不自觉的抚摸着手上的戒指，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神情已经变得温和。

“记这么久干嘛？明明我就是跟你斗嘴，故意开玩笑才讲那种话的。”

孙权笑了笑“其实早在那之前很久我就知道你喜欢星星。小时候只要一到晚上你就自己一个人看着夜空发呆。”

“那万一我喜欢的是月亮呢？”

“不会。”他确定的说“月亮会消失，只有星星才是永远不变的存在。”

说完，孙权注视着她，好像在等一个点头。

虽然还是躲开了他的眼神，步练师的态度却彻底软了下来。

“其实，在你说出那句话后不久，我真的去找人做了一条星星项链，原本是想等国中结束送给你当毕业礼物的，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以为…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想把它送给别人，所以就封存在抽屉里了。一直到后来，我本来想好等到婚礼的时候亲手给你戴上它，结果你就又离开了。想把它送出去还真不容易。”说完，他轻叹了口气，看向现在步练师戴着戒指的左手，微微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终于，总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你刚说，原本是项链的，为什么现在要做成戒指啊？”

她一边摩挲着星星，一边提出疑惑。

“前几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脖子上一直戴着回溯之眼。我知道你从小为了习武，一点点复杂的首饰都不会戴，所以那天我一个人在书房想了很久突然想起阿香说，在铁时空如果女生戴上男生送的钻石戒指，就表示她愿意一辈子陪在那个男生的身边，就亲手把它改成戒指了，希望你不会摘下来。”

步练师听着听着，眼眸中出现了些亮晶晶的东西，她认真端详着手指间的星星，曾经做的白日梦现在居然真的实现了，这颗闪烁的星星穿过时间而来终于打破了她最后的心防……

“孙仲谋，”有些颤抖的声线泄露出她此刻的激动“小时候你有没有听大人讲过，天上每一颗星星都住着一个人的灵魂，遥远的夜空是我们最后的归宿也是最开始的起点。”

“当然有听过。”孙权点点头，只是步练师突然说起这个，他心里有些不解。

“我也有一颗星星要送给……”

话还没说出口，孙府的大门又被推开，这次来的人是整装待发的周瑜和强辩团。

“二少爷，我们可以出发了。”

孙权冲他点头示意后转过身握住步练师的手“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等宣任大典结束后再说吧。”毕竟周瑜和强辩团的出现戳破了暧昧涌动的氛围，打断了刚刚她激动的情绪，原本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看了眼时间，的确是该出发了。孙权只好也暂时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话题，牵着她走出孙府一起去往进行祭天仪式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