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回府

高秉烛把百里二郎抛下后就匆匆逃走了，武思月带着人找到百里二郎时，高秉烛早已不见了踪影。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见了小飞。平日这鸟儿都不怎么与他亲近的，无情通鸟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教唆的。今日这鸟却一反常态，看到他，先是围着他上下转了转，而后就亲昵地立在他肩头，也不叽喳吵闹。

百里二郎一回府就径直去往了百里延的房里。

无情看着他进来，繁复的大婚吉服沾满了尘土，变得凌乱。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散落了些许，满是伤痛的味道。

无情看着看着，有些忍不住泪意。

百里延的尸体已经由下人打理好，盖上了白布，静静地躺在那里。百里二郎几大步走近，“噗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去。

柳然二郎！二郎！

柳七娘在后面一路小跑着跟了进来。

柳然二郎，怎么样啊？

柳然那帮歹人没有伤到你吧？啊？二郎？

柳然有没有哪儿受伤啊？

申非七娘。

百里二郎此刻正难受呢，显然没有心思再理会柳七娘的关心问候。申非见状，小声地在旁边提醒着七娘莫要出声打扰二郎了。

百里二郎看着面前的白布，就这样薄薄的一层，却像筑起了厚厚的屏障，将他跟阿爷隔开了，隔在了再不能相逢的两个世界。他颤抖着伸出手，将盖着百里延的白布掀开了一角。已经盖上的白布本不应该再掀开了，他懂得的。可是，刚刚没来得及，他还想再好好看看阿爷。

无情望着五叔，缓缓开口。

无情五叔，你们都先下去吧。

突逢此大变，百里二郎也需要些时间和空间去冷静。五叔了然，挥了挥手，带着旁边的家丁都先下去了，屋里就剩下了百里二郎，无情和柳七娘。

百里二郎一动不动地跪着守了一晚上，无情也就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陪了一晚上。

一直到第二日天明，那间屋子的房门也没有打开过。五叔觉着他们熬了一晚上，前一日的婚礼繁复劳累，百里二郎和柳七娘还那样跪着，实在担忧他们身体吃不消，想去劝劝他们休息一会儿。

五叔二郎，该歇一歇了。

五叔二郎，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们身体受不住啊！

家主死了，五叔也很难过，但活着的人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家主的后事也该是时候料理了。

五叔家主，也该歇息了。

五叔见百里二郎劝不住，又转向了无情。

五叔盛娘，您帮着劝劝二郎吧！

无情知道，那些该说的、能说的道理，百里二郎都懂，他只是还有一点舍不得。

无情五叔，你先去忙吧，府里现下应该有挺多事情的，还需要你多操心了。

无情这话也提醒到一旁的柳七娘了。百里府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百里二郎又明显没有心思打理，正是群龙无首，缺人主事的时候。

于是，柳七娘跟着五叔，一起悄声退了出去。

申非担心百里二郎，又不敢轻易进去打扰，只得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五叔出来，申非连忙上去询问情况。

申非五叔，二郎他没事吧？

五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柳七娘看着院里的下人们丧气难过的样子，出声打破了平静。

柳然五叔，先把院里这些红绸撤了，换上丧仪。你马上去西市，定一副最好的棺木来。还有遣送丧册的名单，要尽快拟好。

柳然非常之时，大家同舟共济，共度难关吧！

其他人都去忙了，屋里就剩下了无情和百里二郎。

百里二郎抬起头望着无情，一对溢满悲伤的眸子看得无情一阵心痛。

百里弘毅无情。

无情嗯。

百里弘毅阿爷没了。

无情我知道……

无情不忍看他难过的表情，又凑他近了些，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百里弘毅我没有阿爷了！

无情感觉到腿上隐隐传来的一点点湿意，也含不住眼泪了。

无情我知道，我知道……

她知道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失去至亲的感觉，她太清楚了，那是度日如年的无法忘怀，是无数个午夜梦回后的再难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