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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红梧

荒台岂梦思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书名《荒台岂梦思》

宁城,何府。何宇端坐在黑木太师椅上,左手持着茶杯,右手捻着茶盖,凑在嘴边轻抿了一小口,还有几个客卿分别坐在下座。

其中一人着深蓝色圆领长衫,腰间悬挂着极细的挂饰,拱手开口道:“何大人,所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您开金口。”

“有劳诸位了!”何大人话语刚落完,一个仆从一样的人,从外面匆忙小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来了?快请进来。”何宇听后,眉目舒展吩咐道。

“不用请了,我已经进来了。何大人府上还真是铜墙铁壁,奇花异草珍惜得很啦!”一个红衣蝴蝶面具的少年正跨进门槛。如此跳脱,就像只有毒的红蝴蝶翩翩。

里面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声交头接耳:“这是谁啊?分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嘛,这开什么玩笑啊?”

“不像是开玩笑!”另一个人小声附和道,说是小声,其实,只要不是耳聋都能听到。

这个少年人并没有等着谁请他入座,而是坐在远处,一个相对离他们较远的独椅上。无他,他内心是很讨厌与虎谋皮。他斜坐在那里,有点目无尊长。

“咳……咳……”何宇假咳了两声,那些雨点的窃窃私语,瞬息平静下来。他来回扫了客卿一眼,方才开口道:“这是上都城的雨北策公子,是我叔伯推荐过来的。”大家心里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便也没再多问。

“今天到此为止,散了吧!”何宇止住了话头,那几位客卿分别向何宇告辞。

待所有人离开,厅堂就剩何宇和雨北策了。何宇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一身红衣,华服上绣着精致的黑蝴蝶和黑鸢尾,那金色的蝴蝶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那露出来的冷白皮肤,如地狱尊者。

“何大人,您这是让他们去送人头啊!”红衣少年略带讥讽的语气叹息道。何宇也不恼怒,而是淡淡回应道:“告诉他们,明知送死还向虎山行?”何宇又喝了一口茶,反问道。雨北策并没有受到优待,而何宇也并没有想去为他看茶。

“何大人不怕有人反水?”

“说吧!我叔伯让你带了什么?”

雨北策从怀里摸出叶信。一只手递给他,他知道,既然季存玉敢相信他,就必有后路。也许季存玉本就是背后的那个人,不过迫于证据不足。谁都要看着宫里那位,他的决策才是重要的。他们这些人如何能猜测,只不过这次若是季存玉想保眼前这个人,倒是有点不可能了,只得抛砖藏玉补拙。

不然他在收到那封叶信时,去找季存玉。他可以随便找个推脱不见得了,可是季存玉选择见了他。现在谁是谁的棋,倒是推测的早了。

雨北策看了看外面天空,秋的凉意渐深,时间的流逝对他们这代人来说,太快了,明明也就几日光景,却又觉得度日如年。雨北策看着背对着他的何宇,还在认真看着来信,心里冷笑。

雨北策静默转身离开,他对信中内容并不感兴趣,因为他大概能猜到。何宇看完叶信,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本来还算周正的脸,现在看起来格外怪异。何宇转身便看到那个红衣少年踏出厅堂的背影。

雨北策来到清香楼,刚进花门,便被几个姑娘缠着。不过他的眼里在搜寻什么,突然一道身影引起了他的主意。

“你们边上儿去,本公子想清静一下。”所有人都好奇这个红衣少年的身份,那金色的蝴蝶面具给他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声音就像鬼魅般冰冷诱惑。

他找了个阁楼雅座落坐。这是专门为贵族公子设的看台。一般人是不能坐在这里的,不是不能,而是没有资本,也就是身价苍币叶票不足以坐在这些个位置。

“哎,对,就是你。过来。”雨北策指着那个端茶倒水,像只蜜蜂忙个不停的身影。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整个大厅的人都回眸注视了那个似乎高高在上的人。

对一个打杂的人来说,在这种场合,正常不过,谁也不会去深究,大家最多是看场戏。萍儿听着有人一直盯着她,还叫她过去。她微低着头,直到来到雅阁才抬起头看着雨北策。

“不知公子有何需要?”萍儿声音低低的,听不出男女。手里依旧跟着比划着。

雨北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想起云景逸给他提过。雨北策扬起嘴角,淡淡地道:“给我来壶雪露晨光吧!”

萍儿听着这一句,眉眼敛了敛。他心里清楚,这是胤川的名茶,宁城是没有的。宁城的上好名茶是琼露,只要是爱茶之人,都不会犯这个错。除非这人想试探什么,那是他们初到胤川,在望梅亭点的名茶。此人是谁,他想试探什么。

“公子,抱歉!只有琼露,您看?”萍儿没有把心底的疑问表现出来,而是略带歉意道。

“那你知道吗?我也是听一个朋友提起,没有就算了。”雨北策看着眼前的人,倒是有几分确认的姿态。

“那公子还需要别的吗?”萍儿还是做到尽心尽力的打杂工活。雨北策不懂她明明嘴里在低音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过。微微皱眉道:“来壶琼露,在配些许甜糕点。”萍儿眼里有一丝惊疑,但并没有声张,而是离开的时候又转头看了雨北策一眼,正好与那饶有兴致的眼神相对。

雨北策穿着一身红衣,又带着蝴蝶面具,就算再低调,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在阁楼的拐角处,一个冰冷的眼神盯着萍儿的背影。

萍儿拿好茶壶准备给送去,却被一人抓着后颈子给提到角落里。

“你会说话,你居然会说话!装得够久的,真出息!”阿瞻一下子冒出好多句,那横眉竖眼,就知道有多生气了。

萍儿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他长得秀气斯文,与那种五大三粗的龟奴本就不相边。萍儿一直不懂他为何会屈居于这种地方,不过他知道阿瞻对谁都瞧不起,唯独除了老鸨,阿瞻对她可以说是唯命是从。

萍儿心里面虽是如此想,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冷静。她现在不能暴露在人前,她还有其他事未做完。她低垂着脑袋,一副犯错委屈巴巴的模样。

“还装,出声啊!”阿瞻用脚踢了一下她的左侧小腿。她忍着疼痛并没有发声。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避开这个烦人的耗子精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哟,大爷,这是发生了何事?动这大的肝火。”

阿瞻听着声音,松开了萍儿。她被勒着的脖颈还有一圈红印。他弯着腰低下头咳嗽起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就像刚才死了一回。

“紫冰儿,别管闲事,跳你的舞去。”阿瞻被人挑着坎儿,他压下怒火温蕴道。紫冰儿是他们清香楼台柱子,多少得给些面子,也不好拂了面。只得对着萍儿甩下脸子,狠狠地,似要挖她心肝儿言道:“今日之事,别以为作罢!”阿瞻言毕,甩了一下右臂“哼”地一声,抬脚离开了。

紫冰儿认真端详了一下眼前的人儿。与阁主说的可有些大相庭径,不过这聪明样儿倒是挺讨喜,就从她可以明目张胆的在这大厅做活,就很不一般。

“你没事儿吧!”紫冰儿淡淡地开口询问道。萍儿这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花魁,她的美艳让萍儿说不上来,是那种亦男亦女之间,似乎哪一种,都是完美的存在。这种本应该是大家闺秀,怎会落入凡尘此地。只是一落烟花地,半世再不由人尽。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紫冰儿看着萍儿一直盯着她的脸看,摸了摸自己的脸,拿下手看了看指尖,什么都没有。萍儿自知唐突了,便赶紧弯腰见礼。紫冰儿看着萍儿这笨拙正经的模样,心里一阵忍笑。

紫冰儿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叹道:“好了,跟我来!”萍儿顿了一下,突然想起风轻无那日与她谈话内容。便抬脚跟着后面追了上去。

等她跟着进到一个房间。紫冰儿看了看门外,悄悄地关上了门。

萍儿转身看着紫冰儿一系列的动作,不知她要做什么。突然见他对着自己行了拱手礼。

“在下青雀阁红梧,特奉阁主之命,带您离开。”

“你家阁主是谁?”萍儿的心智成熟,所以快六岁的她,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请恕在下无可奉告,请您同我离开!”红梧弯着的腰更深,依阁主之言,必须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我不会跟你走,请转告贵阁主。还有十几位姑娘未见天日,他若真是想救我,就请三天后在此间相见。”萍儿说完拿着茶壶离开了。留着红梧一脸的懵,他在想,是不是这几年扮着女子太投入了些。阁主把他们扔在这世间角落里已经有三年了,以至于都快忘了他们是眼睛了。只属于阁主的眼睛。

紫冰儿坐在妆台面前,缓慢卸着那满头的发钗珠翠,好不琳琅满目。突然一红衣少年闯入他的房间,今日还真是巧了。他并未起身,而是透过铜镜那模糊的影子,仔细地观察起来。

红色炫目,是紫冰儿最讨厌的颜色。很久以前,午夜梦回,他身在红血林,淋的是血,踩的是血。本以为可以逃脱那一切,可是他后来选择的地方,深秋时节到处都是一大片红,他总是喜欢把自己隐藏进去。紫色却成了他的偏爱。

那金色的蝴蝶面具下,有一双灼人的黑棕色眼眸。红梧心里一惊,着实生得让人引寒。美的东西都带着剧毒,一下一下剜着刀子。割着皮肉,吞噬着血骨。

“你是何人?”紫冰儿冰冷的话语传至房间角落,又回到他的身上。

铜镜里的身影倚靠在门框内侧,面具下露出的半边嘴唇,邪魅地一勾,似是狂笑。紫冰儿心里一颤,他不知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轻轻地捂了那不停跳动的地方。

“是路过的有缘人。人人皆传,清香楼的门面如山高,今日一见,却觉甚是荒谬。明是黑鸢尾,偏要作红枫。”

紫冰儿被这浅淡到一碰就碎的话语里,寻找到了那个丢失的自己。没错,黑鸢尾才是他,那红枫岂是只为他人赏。

“不知公子何出此言?”紫冰儿未曾停过手上的动作,不知为何,头上的那珠钗不知怎么缠上了发丝,怎么也取不下来。看着那镜中红衣缓步而来,接替了他的手,三两下便解了下来。

“你随便问,我随便说!不入耳就是了!”红衣少年把钗放在他那节骨分明的手上,低低笑了一声就向门边走去。

“公子贵姓?”紫冰儿看着那潇洒不羁的背影,多少有了些许羡慕。不是他的自由与不被束缚,而是他本身就是自由。

“雨来及!”紫冰儿看着背影消失的地方,默念了几声,突然被自己逗笑了,原来是个大傻子。被阁主无视的这几年,他终于觉得值了。接下来,他该干正事了,他从床底的木匣子里拿出了一套靛紫色袍服。

雨北策从阁楼出来,并没有返回大厅,而是坐在了阁楼的雅座。老鸨笑着迎了过去,藏在眉间的掐媚,让人看着有点生厌,可老鸨不觉有异,还颇有自信言道:“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雨北策看着她,并未接话茬,那双面具下的眼睛冰冷刺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倒是。”似乎下了很大决定,眼前的这位少年方才开口言说。在老鸨看来这就是个雏鸟,心里放松了下去,像着鞭炮样噼里啪啦一通说个没完。雨北策揉了揉太阳穴,从怀里一掏,扔出一个鼓囊囊的锦囊。老鸨眼里闪着精光,嘴里还在推让道:“公子是看中哪位姑娘?您只需开个金口。”

“这个简单。正好,就那个吧!”老鸨顺着雨北策手指的地方看去,哪有什么姑娘。

“公子,那个?”那不是后院那个打杂的小丫头么,这公子莫不是眼瞎。那左面一堆上好的姑娘不指,偏指着那个擦桌子的抹布丫头。

“就是那个,带她来见我。”雨北策的言语冷上了几分,老鸨感觉有点邪门,最近来了好些陌生人,还都是模样身份上等。何宇上次提醒了她,那个宫巡是个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住在何处,她该去确认确认了。现下客人要求,她只得妥协,招手让人带了过来。

萍儿被人带了过来,对着老鸨行了礼,然后对着雨北策行了一礼。

“好好服侍公子!”老鸨严肃看了一眼萍儿,吩咐道。又转脸换了个低眉浅笑的表情道:“公子,请自便!”言语落完就离开了。她还有事要做,叫来阿瞻。阿瞻听着她的耳语,眼里闪过担忧之色。不过也未做言语,领命便悄悄隐下去了。

“不知公子叫来小人所谓何事?”萍儿看着这人,也不装哑了。

“有趣得很,哑巴居然也能开口。”雨北策嘴里还在遛马,心里却失笑。

“难道公子只是为了逗趣,才叫小人,那看台可不更合您心意。”萍儿想着大厅的那个台上看去。那娇柔嘤嘤小曲,入耳软绵绵,温香软玉也不过如此。

“那可太没趣。公子此刻觉着,你的言语可比那更有趣。”雨北策朝那看台瞟了一眼,前一句跟着溜了出来,显得有多生厌就有多生厌。可后一句却又显得兴奋起来,让萍儿都忍不住生疑,她很有趣。现在她身体还有药物的原因。暂时不能恢复本身,还可以减少些麻烦。

“公子此言差矣,我……”萍儿言语未落完,便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一只手轻放在她的肩上,把她轻轻往后带了带。萍儿的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雨来及公子,还真是有缘!”紫冰儿把几个字咬得特别重,一脸的置疑朝着雨北策打了去。

“可不,这叫千里姻缘一线牵嘛!”某人还不知道,他以后得为这一句付出多大的代价。

“哼,萍儿,走,别理他!”紫冰儿拉着萍儿转身就走。

“以梦可好!”萍儿听着这句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身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是谁?难道是他。萍儿把雨北策向下打量了一眼,对他行了拱手礼道:“多谢公子,有心了!三天后见!”

紫冰儿也一惊,不过也大概猜出了个一二。便跟着萍儿行了拱手礼,转身就离开了。

“阁主说过,他找了几人,想必他就是其中一位。”紫冰儿心里想着,他到时候得见机行事。

“谢谢你,紫冰姐姐!”这是萍儿第一次,如此客气对他说话,他面上惊了惊,他不知这个人到底是何重要人物,只知道这次他的任务就是保护眼前这个人无事。他一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作为他们平时虽混在江湖,却从没真心待一个人。除了他们的阁主兄弟,不会和一般人交心。这个丫头与他接触没几次,他却愿意在没有阁主之令,依旧想保护她。她身上有一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气息。

“紫冰惶恐。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紫冰儿稳住心神,一脸自然接道。

“紫冰姐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萍儿说完就离开了,紫冰儿突然想起,换了衣衫。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清香楼,来到了一座客栈。

红梧敲了两下房间门,又发出一声不知何种鸟的叫声。门从里打开了,墨叶看了一眼门外的人,让了道,放红梧进去又关上了门。

“青雀阁三十六领队红梧,拜见阁主。”只见红梧进屋,就单膝跪地,双手拱拳,言辞里尽是愉悦。

“红梧。快快请起,辛苦你了!”风轻无赶紧起身来到红梧面前,单手托着他的拳,向上扶起,红梧顺着起身。

“阁主令,将行之。”红梧严肃回道。

“处理如何?”风轻无直入主题,因为他们时间确实不多了。

“那位不愿意跟我走,她说三天后见您。”红梧看着眼前的阁主三年未见,现在已经是个少年了,那模样轮廓深邃不少,得找个时间写封叶信回枫林湾。

“他既然如此说,定有原有。你此次回去一定要加倍小心。”风轻无说着来到窗前,看着街道来往的人群。

“阁主,最近清香楼老鸨在查宫巡大人。想必何府会有动静,您……小心!”红梧本想说着要不他直接离开那个地方,回到他身边来,不过他还是断了那个念想。

“我知道,等此次事件了了,你们都回去吧!”

“阁主。我……”红梧以为是阁主猜透了他心思。风轻无手抬了一下,他便没有把话语落完。

“你们此次回去,还有其他任务。我让火凰出来练练手。”风轻无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红梧。

“是!阁主。”

“怎么?觉得委屈,还是不想回去?”风轻无笑着问道。

“阁主,不是。是因为阳先生来信说,让我得闲,叶信一封回去,看您是否长……长高了。”红梧的脸一红,吱唔一下,挠了挠头道。

一旁未开口的墨叶突然出声道:“我看不像是阳先生,倒像是青一那小子。”红梧看了看墨叶,那眼里再明显不过,墨叶猜对了。

“正好,这次你回去再告诉他,顺便盯盯那群人练得怎么样了。”风轻无扬起了嘴角,心情似乎也跟着落了落,终于又沾上了点活人气。

“公子啊!你们现在谈这些,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墨叶忍不住想泼他们冷水,不过事实也是如此。他们计划只是在顺着走,最后结局到底怎样,谁也不知道。

“顺势而为,事在人为。去吧!”风轻无本是看向窗外的金乌打在人群的头上。这盛世繁华还能走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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