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处

天刚蒙蒙亮，檀月起了身，接过阿梅端过来的水盆，洁面漱口，便坐在铜镜前任由阿梅梳发，不过一会儿，一个漂亮的发髻就梳好了，插上两支简单的木簪，檀月就开始了一日的生活。

辰时。

檀月已然来到寝殿外，门口的阿树行了礼，十分客气的请檀月进了门，闭上门后，守在寝殿门口。

檀月走进外厢室，取了炉旁置物架上的茶饼，因着冬日里回潮，遂手执双筷夹着茶饼在炉火上烤干一些，袅袅茶烟飘满屋内。茶饼烤软了些，檀月把茶饼放置石臼里，捣成粉末。

檀月将赭色薄瓷做的扁形壶里倒了些井水，将玉书（壶烧开水的）放在炉火上，等待水开。

不一会儿，玉书“卜卜”作响，檀月将温茶炉的炭火取出，停了火，静置水温。

舀了两勺研细茶末放在茶盏里，檀月拎起玉书在盏中倒以少许沸水，先调成膏。所谓调膏，就是视茶盏大小，用勺挑上一定量的茶末放入茶盏，再注入瓶中沸水，将茶末调成浓膏状，以粘稠为度，这是来自唐朝的点茶法，不过数日，檀月就学会了七分。

调制好的茶膏放置一旁备用，檀月去处另一对茶盏，用勺挑出茶膏放进茶盏里，用玉书中的水冲置，一杯浓淡相宜、清香四溢的唐风茶便做好了。

估摸着时间，檀月将竹帘悬在半空，温声询问道:“早安，无惨少爷。”

“嗯，妹妹进来吧。”母屋内传来少年的声音，檀月得了应允，端着木质托盘走进母屋。

走进母屋，檀月将托盘中的茶盏放在案上，余光瞟见无惨正倚着凭几，手捧一本《古今和歌集》。

檀月收回目光，福了福身，温声道:“请用茶，少爷。”

无惨着一身墨色暗纹的直衣，里衬是赤色单衣，两鬓微卷的发搭在颈肩，目光从书上转移到了檀月的身上。这般看似乖巧的妹妹还在服丧，一身灰色细长服，对坐在几张前。

无惨右手拿起瓷白的茶盏，轻吹了口气，茶香氤氲，扑面而来，传进鼻腔，轻抿一口，味醇而微甘，略显青涩。

少年放下瓷白茶盏，开口夸道:“妹妹的手艺精进不少，做的唐风茶愈发的好了。”

闻言，檀月挺直的脊背挺的更直了些，谦逊道:“少爷谬赞，能得少爷赏识，是檀月的福气。”

这几日的相处，檀月知道这位兄长口中的夸赞，只是先礼后兵，若不谦逊些，怕是要遭了殃。

“哦？妹妹这般谦逊作甚，莫不是为兄…能吃了你？”无惨俊秀的面上略显不满，眸中充斥着嫌弃和讥讽，心中十分不满这般谨慎的女孩儿。

“少爷说笑了，檀月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所言皆是真心话。少爷不嫌弃檀月的身份，将我留在身边近侍，已是我的幸运，能得少爷的赏识，自然是我的福气，何来谦逊之说？”

檀月曲着背，垂首说了一番奉承的说辞，极力克制自己袖子下颤抖的双手，她极其害怕无惨发脾气的模样。前两日，一个侍女失手打掉了一把桧扇，这位兄长浑身的气势活脱脱像个恶鬼般，生生能“吃”了人似的，若不是她打了圆场，那个侍女怕是要被罚掉一层皮。

无惨高傲的望着眼前卑躬屈膝的檀月，听着女孩儿口中奉承之词，心情不自觉好了不少，勾唇道:“妹妹当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若妹妹一直这般乖巧，为兄自然不会为难。”说罢，又抿口茶。

“是，檀月明白。”檀月温声应道。

说罢，抬眸看向无惨接下来的动作，眼见无惨在翘头案上铺了张宣纸，十分自然的上前取了笔墨，拿起松烟墨在砚台里兑水磨墨。

父亲身为正三位大纳言，下之建言上纳予三公，三公之谕向下宣诏，亦称为“喉舌之官”，对于儿女的才学很是上心。天皇尤爱汉诗，贵族公卿为讨天皇欢心，无一不在汉文化上钻研，更甚者，要求家中儿女同样学习汉字、唐诗。

兄长虽体弱，但从三岁时便学习汉字、唐诗，琴棋书画。檀月刚入府时，便有耳闻，家中长公子在才学上很有天分。

檀月磨墨，瞧着无惨精力集中在练字上，心里只盼来年三月能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