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烛光摇曳，房内燃烧的炭盆，热气肆意的铺满全屋，暖着棉被里的女孩儿，不过一会儿，女孩儿也不再发抖，一脸满足的在被窝里沉沉睡下。

守在女孩儿身旁的阿绿和阿梅，相视一眼，阿梅面上是真的关切。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都明镜似的，早就明白藤香夫人心里厌恶夕颜母女已久，夕颜小君的失心疯十有八九也是藤香夫人逼的。

但她们终究是下人，身上的卖身契还拿捏在夫人手中，自然不敢有异议。

只是可怜檀月小姐，虽然担着个小姐的名分，身份不过比她们这群侍女高上半分。若不是今天夕颜小君投河自尽，家主心里也想不起来檀月小姐这号人物。

府中的无惨少爷，从娘胎里就带着病根，体弱多病，性格也逐渐被养坏，蜜口剑腹，几年前只觉的是童言无忌，家主和夫人也没当回事。

可最近几年，无惨少爷总是鹗心鹂舌般的话里藏刀，每回说的话总能戳中下人的心窝里，随着年龄渐长，这种毒舌的话像一把把冒着寒光的利刃，几度逼疯了贴身侍候的仆人。

藤香夫人不舍得打骂，苦口婆心的教育几番，总会被亲生儿子生硬的话伤了心，看着拗不过亲生儿子，又想着儿子从小体弱多病，更加心碎。

随后藤香夫人下令，凡是秋阁的仆人，每天轮班当值，侍奉无惨少爷；凡事以无惨少爷的顺心为目的，反而让少爷越来越肆无忌惮，一点不顺心便打骂仆人，所以秋阁的气氛一直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阿梅心里，只觉得檀月小姐以后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这般住进了秋阁的侧厢房里，如同羊入狼口般，只怕到最后连檀月小姐也被逼疯吧。

一旁的阿绿面上划过一丝担忧，不过转瞬即逝，生硬的面上满是不难道，略带怨怼的口吻冲着阿梅说道:“夫人已经把你拨给了檀月小姐，你自个儿好生照料吧，我这就回去复命。”

穿着略显质朴的阿梅，看着阿绿幽幽开口，只觉她满面上都透着不屑，皱着眉“嘁”了一声，直到阿绿合上了门，才对着她的身影翻了个白眼。

阿梅又继续盯着沉睡的檀月小姐，只觉得小姐小小年纪就已经长的粉雕玉琢，不满的小声开口道:“跟在夫人身边有什么好傲气的？小姐性格这般好，以后一定好伺候，用不着我操心，哼。”

长相素净的侍女，面上忧心的看着床上的檀月小姐。心里想着，那个阿青煮碗姜茶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阿梅转念一想，那个阿青本来就是伺候夕颜小君的，这些事儿她怕也不是坦坦荡荡的，可能又在偷懒吧。思及此处，为檀月小姐掖了掖棉被，便出门去小厨房了。

——

另一处。

藤香夫人看望了无惨少爷，瞧着自家儿子面色无异，说了几句体己话，就道了声晚安，阿绿便馋着夫人出了房间。

“都办好了？”藤香夫人面上有些疲惫，却掩不住她心情的愉悦，慵懒的问着身旁的阿绿。

阿绿微微弓着腰，一脸谄媚的回答道:“放心吧夫人，只让阿梅一个人留在那儿。阿青是个胆小的，凡事都听夫人您的话，她自个儿认为自己长的有几分姿色，便想去伺候家主？”

“若不是夫人您戳破了她的心思，让她去伺候那个游女，给她个下马威，今日的游女就是明日的她，还真当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听着阿绿阿谀奉承的话，夫人很是受用，撇过头深看了阿绿几眼，满意的说道:“还是你最懂我啊，阿绿。”

听闻这样的夸奖，阿绿面露喜色。

“走吧，去看看家主。”夫人面上压抑着上扬的嘴角，面上还是之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是，夫人。”阿绿答道。

——

秋阁正屋。

拜别母亲的少年，清秀的脸庞苍白如纸，继承父亲的深邃眉眼，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摇曳火光，只见他嘴角勾起，面露讥笑，玩味的回忆母亲刚刚的话。

妹妹？

不过是个游女生下的玩意儿，配当他的妹妹？

少年瘦削的肩膀，披上了墨色暗纹的羽织，推开门，不过几步就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外。

少年指节分明的手掌推开了外面一道纸门，入了玄关，又推开了第二道纸门，顺手合上了门。

走进卧房，便瞧见微黄的烛光下，照着女孩儿的脸。走的近些，少年居高临下，眼神睥睨的盯着睡梦中一脸香甜的女孩儿，少年面上露出三分讥笑，蹲在女孩儿旁边。

少年的手划过女孩儿的脸颊，放在了她脖子上，只要稍微用力一些，脆弱不看的脖颈就会被他掐断吧？

他心里玩味的想着。

手上稍稍用力，女孩儿便被压的有点喘不过气，由着身体反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朦胧间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影，缓了会儿神，才瞧清面前人的模样。

少年瞧着女孩儿已经睁开了眼，便收回了手，面无表情的盯着女孩儿。

长的不错，看来那个游女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少年心里这般想着，面上看不出什么。

檀月瞧着眼前的人，眉眼深邃，脸上的线条显得有些柔和，妖冶的红色瞳孔倒有些慑人，乌黑的发有些微卷，碎发搭在他的颧骨旁边，通身的气质透着贵气。

“你是…无惨少爷？”檀月的反应有些迟钝，深深的困意笼罩着她，几分犹豫的开口问道。

少年挑了挑眉，眼眸中的点点烛光，让他阴沉的脸上散了几分阴郁，肯定的点了点。

“您长的…真好看，檀月觉得您长的好看。”女孩儿朦胧的双眸里流露着几分诚恳。

“哦？是吗？”

少爷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评价，轻笑一声，问道。

只见女孩儿又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是的，您长的真的好看…但檀月好困，真的要睡了，少爷。”

女孩儿迷迷糊糊的说着，口齿不清却也能听懂，终于挡不住浓浓的睡意，早已阖上双眼。

少爷面上划过一抹哂笑，起身面无表情的又瞧了一眼，转身离开了卧房。

哼，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