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府今日很是热闹。
六殿下萧常念，一直是大夏国的传奇人物。
先说家世，他的生母是皇后，而皇后娘娘是太后娘娘的远方侄女。
帝后大婚以后，皇后一直未育有子嗣。
皇帝等了几年，见后宫单薄，不得不撤了后宫的避子汤。后妃们陆陆续续怀孕。
皇后急坏了，但肚子就是没动静，直到二十八岁时，才诞下嫡皇子萧常念。
嫡皇子身份显赫，来得珍贵不说，当时上一任国师，当场批命感叹：“六殿下前途不可限量！大夏国运，与六殿下相连啊。”
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别说皇后把这个儿子看得跟命似的，皇帝和太后，都忍不住重视起这个孩子。
哪怕不说身份，单说性情和能力，萧常念文武全才，君子端方，容颜更是如谪仙。他十七岁时，皇帝有心考校，让他和那年的武状元比试，结果武状元没有打过他。
有人猜测，六殿下如今及冠，恐怕身手已经跟叶大将军不相上下。
当然，叶啸肯定不会和萧常念打，但这并不影响六殿下无所不能、神仙般的形象。
如果问京城的未婚女子，最想嫁的是谁，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含羞带怯地点名六殿下。
皇帝迟迟没立太子，这次反而册封萧常念宣王，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并不代表皇帝不看重六殿下。相反，自古以来，过早册封的太子没几个登上帝位的。
捧杀，不外如是。
几条最凶恶的狼争夺，最厉害的，才能坐上帝位。皇帝这是不想让萧常念早早成为众矢之的。
臣子们都是聪明人，心里有了计较，宣王殿下萧常念的生辰宴，众人很是给面子。
苏苏走进去，宴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作为叶大将军的家眷，苏苏和澹台烬，坐在叶大将军后方。
丝竹声响起，众人抬头，见宣王殿下和长乐公主走出来
瑶汐一进来就先用目光搜寻苏苏，看到她和澹台烬坐在叶大将军身后，才将目光收回来。
苏苏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澹台烬，发现他竟然没有盯着自家妹妹看。
以为他没注意，便出声提醒他
黎苏苏长乐公主来了
结果澹台烬瞥她一眼，继续低着头
黎苏苏……
这副样子又打算作什么妖
萧常念性格并不高调，所以他的生辰宴，谈不上多有趣。
伶人上台奏乐跳舞之后，便只剩下大臣们相互寒暄。
就在这时，一个哈哈大笑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白衣玉冠，腰上配了一块色泽通透的玉。
赵王六弟生辰，本王来迟，还望六弟切莫生气。
他虽笑着，眼里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坐在主座的萧常念，原本温和的脸色，见到他，冷了几分。
萧常念四哥
黎瑶汐四哥
赵王萧慎在另一个主位坐下，他微眯眼睛，视线落在瑶汐身上
想到什么，饶有兴致地看向叶家那边。
赵王诡谲一笑
赵王质子，好久不见，在将军府生活，可有比宫里好？
澹台烬多谢赵王关心，将军府很好。
赵王那就好，本王倒是相当惦记质子这个幼时玩伴。
赵王撩开衣袍，腿微微分开，神色暗含着讥笑轻蔑。
澹台烬面不改色颔首，敬了赵王一杯酒。
赵王挑眉，很是意外。
这个卑贱的战俘质子，当初从他胯.下钻过去的时候，手握紧了泥巴，手背上青筋鼓起来。如今他暗示这件事羞辱质子，澹台烬反应却十分平静。
有意思。
瑶汐听见这话，心里不觉紧了紧。
澹台烬之前好像受过很多苦，皇子们似乎常常以玩弄他取乐。
萧慎对澹台烬做了什么？
黎瑶汐四哥，注意分寸
赵王咂咂嘴，见神仙般的人物萧凰仪生气了，倒是不敢继续下去。
这个十妹性情宽和，不惹还好，真要惹到，不会有好果子吃。
眼看和乐融融的宴会，因为赵王变得冷凝起来。一个胖胖的大臣笑着道：“下官前段时间从大夏边境回来，得了一样很有趣的东西，不知道两位王爷和诸位大人，有没有兴趣一同赏玩。”
赵王哦？李大人可不要用平庸的东西糊弄本王，拿出来看看。
李大人笑道：“下官不敢。”他拍了拍手掌，下人抬了一个巨大的方型物件进来，它被黑色的绸布盖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李大人走过去，掀开黑布。
笼子里面，郝然趴着一只威武的狮子。
众人面面相觑。
庞宜之道：“李大人，狮子虽不常见，可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李大人这是何意？”
李大人笑得眼睛缝都瞧不见了。
“诸位别着急，好戏在后面。”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
打开玉盒盖子，将玉盒扔进铁笼之中。
盒子里飞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蜂。
“此乃赤炎蜂，别看它小，单就这一只，狮子都不是它的对手。”
话音刚落，狮子警惕地站起来，那只通身火红的蜂，竟然直接冲进了狮子耳朵里。
狮子开始狂躁地撞击笼子。
李大人挂着微笑，下一刻，狮子抽搐地倒在地上，它的头竟炸裂开来，浆液溅了一地。而先前指甲盖大小的赤炎蜂，如今已变成壮年男子的拳头大。
众人瞪大眼睛。
女眷们脸色难看，用帕子挡住眼睛，胃里不适。瑶汐猛然放下筷子。
哪里是什么稀奇东西，这赤炎蜂，分明是妖物。
妖物怎么会出现在人间？下一刻原本和蔼憨厚的李大人，面目扭曲起来：“诸位看够了热闹，如今就安心下黄泉吧！”
变故顷刻发生，狮子铁笼下，猛地窜出数十只赤炎蜂。
赤炎蜂冲向人群，尖叫声不绝于耳。
苏苏也知道，麻烦大了。本以为人间太平，结果参加一场生辰宴，竟然看见不该出现的东西。
萧常念也不由变了脸色，拔出佩剑，开始驱赶朝这边飞来的赤炎蜂。
都看见了这玩意的威力，让它钻进身体，哪里还有活路。
萧常念反应更快，一剑斩在赤炎蜂身上，回头命令
萧常念保护公主离开
黎瑶汐哥，你先走，你忘了我是除妖师吗
黎瑶汐我与你一起
等赤炎蜂越来越大，就更不好对付。
近十只赤炎蜂横冲直撞，苏苏好不容易戳死了一只。
黎苏苏小汐，走
黎瑶汐阿烬呢？
黎苏苏……！
苏苏这才发现澹台烬不见了
她心里一慌，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用活了，三界也快凉了。
黎苏苏分头找
黎瑶汐嗯
王府的暗卫们上场，局面缓和不少。
但是依旧有赤炎蜂吸取人体力量，越长越大。
瑶汐握着剑，也顾不上自己，朝混乱的人群里走。
她心里焦急，澹台烬呢？去哪里了！
该不是真出事了吧！
澹台烬路过慌慌张张逃命的人群，昔日他低眉顺眼，模样怯懦。如今轮到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神情慌乱，四处奔逃。
萧常念应该带着仪儿离开了吧
或许他可以回去看看，赵王还在不在。
赵王不是怀念儿时的“温暖”吗？他不介意帮助这位殿下，重温自己曾经的心情。
他看见一个官员，把自己的夫人推向赤炎蜂，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有什么作用呢？
果然，赤炎蜂杀了惊恐的夫人以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将官员也杀了。
澹台烬靠着红色梁柱，看这一片人间地狱。
空气中血腥味蔓延开，令他愉悦地眯了眯眼，浓烈的血腥气钻到肺部，他呛得咳嗽两声，嘴角的弧度却高高扬起。
该去见仪儿了，她应该吓坏了。
瑶汐提着一把剑，剑芒迎着日光，那光芒耀眼温暖得灼人。
她一路走，一路救人。
黎瑶汐看见澹台烬了吗？
大臣连连摇头。
她接连救下许多人，大家都摆手。
短短时间，宣王府便成了人间炼狱。
澹台烬走出宣王府，还没见到萧凰仪，突然被几个紫衣侍卫按住。
他眸中一暗，却挣脱不开。
紫衣侍卫们掳了人，往另一处掠去。
华丽的轿子上，雕刻着九头鸟，脸色难看的赵王，头发凌乱坐在里面。
赵王气急败坏对一个白衣男子道：“虞卿，这小野种就是那个大周的战俘，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白衣男子握着折扇，笑吟吟一拱手：“多谢殿下。”
赵王摆摆手，惊恐感还没消退。
如果不是他的门客虞卿反应及时，带人护着他撤退，他就要被那些鬼玩意穿透脑袋了。
他可不是萧常念，有出神入化的武功。那种情况动作慢点，绝对跑不掉。
尽管如此，他死了一群死卫，这才逃出来。
这损失让赵王心疼得不行。
“质子殿下，在下虞卿，冒昧把质子请过来，想问质子几个问题。”
澹台烬敛住阴冷的神色，看着虞卿。
澹台烬你问吧
虞卿笑盈盈道：“如果在下没猜错，这赤炎蜂，是从你们周国皇宫流出来的吧。”
澹台烬容先生说的，我一概不知。
少年垂眸，声音轻轻的
澹台烬我六岁就来了大夏为质，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些怪物。
虞卿审视地打量着单薄的少年。
“那么在下能否知道，质子是如何从宣王府中逃出的呢？”
澹台烬我一直躲着，后来跟着宋大人的家眷逃出来。
虞卿皱眉。
眼前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畏惧之色，他的话也毫无漏洞。难道这个周国质子，真是一颗没用的废子？对周国皇室那些腌臜事，一概不知吗？
赵王突然站起来，一脚踹在澹台烬肩膀上。
肩膀一阵钝痛。
赵王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什么，立刻全部告诉本王。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周国，已经准备向我大夏开战。
赵王抬脚，暴虐地踩住澹台烬地上的手指。
赵王武功不行，施刑和虐待人，却很有一套。他脚下一用力，少年骨节响动，竟是生生被他踩碎了指骨。
虞卿挑眉，倒也没说话。这时候，哪怕澹台烬是无辜的，但是赵王损失那么大，如此狼狈，必定要找人撒气。
澹台烬的脸，紧贴着雪地。
赵王踩碎他手指那一刻，他闷哼一声，眸中黑雾森森。
澹台烬痛恨自己这具身体，如此无力。
他生来血肉奇特，邪物怕他，他一滴血，便可以杀死怪物。
然而他自幼不能习武，根骨奇差，连赵王这种渣滓，都打不过。
倘若还在宣王府中，他动动手指，就可以让赤炎蜂杀死赵王一行人。让赵王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然而此刻，他弱小得、真如赵王口中的蝼蚁。
赵王需要发-泄，一想到那些可怕阴暗的东西，是从周国出来的，他阴森森地看着足下的少年，怪笑了一声。
这小杂种，周国皇子，还是箫凰仪喜欢的人。
然而只配匍匐在他脚下
赵王本王看质子这些年过得不错，今日在宴席上，气度不凡。本王险些不认得你，质子是个忘了旧情的人，本王可不是。
赵王不要以为长乐护着你本王便不会动你，本王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欺负她的人。
赵王双腿分开，撩开衣袍。
赵王质子想走，也简单，本王帮你回忆一下，幼时的质子，是什么模样。
赵王否则
他诡谲笑道
赵王六弟的府上死了人，可不关本王的事。
虞卿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地上的少年。
澹台烬面无表情。
过了许久，他从地上爬起来。
赵王就是应该这样，质子从小到大，都是个识时务的人。你可要记得，以前不听话，你那奶娘，伺候本王的手下们，生生去了半条命。
澹台烬垂下头，指尖惨白，眼里淬了两块阴暗的冰。
那些令人作呕的记忆，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挣扎、哭喊、哀求……伴随着肆意的笑声。
他像地上一滩烂泥，赤红着双眼看他们作恶。
无用的反抗……
澹台烬闭了闭眼，正要动。
一个雪球，猛然狠狠砸在赵王脸上。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赵王被砸得后退一步，脸上碎了一滩雪，他脸色难看，阴沉地朝一旁看过去。
澹台烬也抬起头。
雪光尽头，一个全身狼狈的姑娘，愤怒得快要燃烧起来。
黎瑶汐萧慎！
瑶汐弯腰扶起地上的澹台烬，她看向澹台烬的手， 他的指骨被赵王踩碎，无力地垂着，血肉乌青发紫，她快心疼死了。
黎瑶汐对不起，我来晚了
澹台烬摇摇头
黎瑶汐萧慎，今日你的这条命就留在这里吧
她听得清清楚楚，赵王对澹台烬和他的奶娘做了什么。
瑶汐的剑就要刺到赵王时被人拦了下来
“师妹，好久不见啊”
瑶汐听他熟稔的称呼，在萧凰仪记忆中搜刮了一下，想起了他叫虞卿，与她和萧常念同在不照山学习，是她的师兄
黎瑶汐让开
“师妹，他是你皇兄，你要对他动手吗？”
瑶汐皱皱眉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她不是真正的萧凰仪，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只觉得烦。
赵王你动了本王，不怕父皇降罪于你吗
黎瑶汐这天下岂有本宫惧怕之物
苏苏拉住要暴怒的瑶汐
黎苏苏小汐，冷静点，不要惹麻烦。
见瑶汐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低声道
黎苏苏即便你要教训他，也不能在明面上，咱们改日找机会。
瑶汐被拉住，理智总算回笼。
澹台烬现在是叶家的人，她这样替他生气，于理不合。
黎瑶汐再有下次，谁都护不住你，包括父皇
赵王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脸上被砸的地方，拉扯着痛。
赵王误会而已
他明白以父皇对萧凰仪兄妹却的宠爱程度，萧凰仪可能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来也不定。
瑶汐冷笑一声
黎瑶汐可真是好大的误会，把人打得这般严重。
瑶汐看向澹台烬的手。
他的指骨被赵王踩碎，无力地垂着，血肉乌青发紫。
未来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这一年，只能在人间万般苦楚中沉浮。
黎瑶汐是宣王府招待不周，我会派太医来为你救治。
黎瑶汐三姑娘，带澹台烬回府休息吧，好好照顾他
黎苏苏好，殿下告退
黎瑶汐四哥，皇妹还要去处理妖物，先走了
黎瑶汐师兄，有时间来宣王府叙叙旧
看着瑶汐离开，赵王捂住通红的脸，气得狠狠踹了一脚轿子。
赵王萧凰仪，本王不会放过你！
赤炎蜂事件处理完没多少天，萧常念就出事了。
苏怀玉他被魇魔缠上了
黎瑶汐有什么办法将哥哥拉出来
苏怀玉你哥之所以醒不过来，是因为迷失在梦境之中。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将他唤醒，便无碍。但是，进入魇魔的梦境中，首先得勘破自己的梦境，才能拯救别人。
黎瑶汐我去
苏怀玉可是倘若无法唤醒她，进入梦境者，也会死在梦中。
黎瑶汐他是我哥
苏怀玉我知道我说不动你
苏怀玉他脖子上有条红线，等红线移到耳后，无人可救。所以你要在红线蔓延之前，将他唤醒。
苏怀玉阿仪，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坚守本心，走出自己的梦境，才能进入萧常念的梦境，把她带回来。
黎瑶汐我记住了
怀玉双手飞速结印，闭眼念决，额上渗出细汗。
折扇悬空而开——
苏怀玉进
与此同时，宣王府十里处的郊外，一个黑衣少年走在树林中。
树林黑雾环绕，少年踩在积雪上，嘎吱作响。
他伸出手，苍白的指尖，已经被黑雾包裹。他握住那片黑雾，黑雾在他掌中挣扎。
澹台烬舔了舔唇，一种饥饿感，从胃部升起。
黑雾似乎觉察到什么，争先恐后从他指尖逃出去。树林深处，一双比灯笼还大的眼睛出现，空气中回荡着它的声音。
“岂有此理！”
区区凡人，竟然妄图吞食它的魔气。它声音浑厚，振聋发聩。暗红色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看上去瘦弱不堪的人类少年。眼前的男子身上，有一种令它垂涎的气息，梦魇从荒渊的缝隙中逃出来，本就饥肠辘辘，如果不是因为它只能在梦境中杀人，早就扑过去把澹台烬吞噬了。
澹台烬弯唇，轻声说
澹台烬好啊，来取
魇魔的雾气，转眼就包裹住了他。
苏苏赶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头皮都要炸了，扑上去拽住他。
黎苏苏澹台烬
澹台烬站在黑雾中回头。
澹台烬放开
黎苏苏你疯了？进入这怪物的梦里，你怎么出来！
藏书阁的图书上有记载，魇魔由欲望和执念而生，心中欲望沟壑越深，越难走出梦境。
只有内心纯洁无瑕，心坚定的人，才能不被魇魔诱惑。
澹台烬是魔王，魔王怎么可能无欲无求？
澹台烬这行为，说好点，是为美人折腰，说难听点，就是找死。
主要是他死便死了，有本事就不要复活啊，魇魔根本吞噬不了邪骨，澹台烬的肉身，倘若真的葬身在魇魔的梦境中，三界众生得跟着玩完。
苏苏一面避开雾气，一面试图把他拽出去。
黎苏苏长乐公主是除妖师，哪用得着你去救她。
苏苏这样说，是因为她知道她妹妹的本事，根本不需要她担心，澹台烬去了反而会给她添麻烦。
澹台烬关你何事
苏苏恨不得一剑戳死他一了百了。
见魇魔铁了心要吞噬它未来的主子，苏苏动了火气。
一群煞-笔！
黎苏苏重灵开光，紫意玄雷，给我劈。
袖中飞出一张匆忙画好的符。
黄符中窜出一条手臂粗的紫色雷电，朝着魇魔劈去。
魇魔没能吞噬到澹台烬，很恼火，还多了个搅局的女娃娃。
紫雷劈开雾气，魇魔分外恼怒，片刻后，又迅速重聚，桀桀笑道：“都入梦来吧。”
这边瑶汐已经入了梦，她梦见萧凰仪回来了，澹台烬抛弃了她。
澹台烬.晏华她不喜欢你
澹台烬用剑指着瑶汐，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黎瑶汐你要杀我？
剑气如虹，映照出少女如花似玉的脸，她满脸泪痕，朱砂灼灼。
黎瑶汐澹台烬，你不能这样对我
澹台烬将剑扔在瑶汐面前
澹台烬.晏华自己动手吧
澹台烬.晏华否则我便杀光你衡阳宗的人
瑶汐抬起冰冷的剑，让剑凌空，刺向自己……
剑避开她的身体，刺入身后的黑雾。
黑雾尖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黎瑶汐傻b，萧凰仪是我的前世，有我她永远不会出现
黑雾被剑气划破，转瞬消失无踪。
瑶汐擦干净脸蛋上的泪。
她灵台一只火红小巧的灵鸟，骄傲地叫了一声。
幻境顷刻破灭。
现在该去找萧常念了
瑶汐身体猛然被人推了一下。
“姚医女，你还在发什么呆！娘娘快生了，产婆让你准备的剪刀和热水呢？”一个绯衣丫鬟，狠狠瞪着瑶汐。
瑶汐看向自己的手，少女的手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双带着褶皱泛黄的手。
她竟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还是一名医女！
眼看丫鬟的脸色越来越差。
黎瑶汐稍等，我立刻送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瑶汐左手边，出现一盆热水和剪刀。
她心中虽然疑惑，却利索地拿起东西，跟着丫鬟走。
丫鬟合掌，碎碎念：“老天保佑，娘娘一定要顺利诞下一个小皇子！”
天上雷声轰鸣，将天穹震得嗡嗡作响。
瑶汐抬头，看见天边黑云聚集，像一团挥之不散的邪气，到处萦绕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屋檐下的燕子，被惊得飞来飞去。
宫殿之上，天穹的颜色，几乎快压抑成了墨汁。
一个明黄色龙袍的男人，脸色焦急地等在外面。
瑶汐抱着热水，心惊肉跳。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进到屋内，看见几个产婆围着一个穿亵衣的女子。
女子模样美丽，额上全被汗水浸透，眸色痛苦。
“娘娘！你坚持住！”
产婆们也是满头大汗，瑶汐手中的热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接过去。
她被挤出人堆外，只能看着事态发展。
“这可怎么办？”一个产婆焦急道，“柔妃娘娘早上发动，这都傍晚了，还没生出来。”
床上的柔妃早没了力气，嘴里含着参片，她坚持着用了会儿力，最后还是昏迷了过去。
鲜血顺着她光裸的腿，蜿蜒流下。
纵然瑶汐没见过生孩子，也能猜到，这种情况下，昏过去意味着什么。
果然，产婆们脸色都白了。有人迅速做出决定：“去告知皇上情况……如今，保大还是保小……”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皇帝震怒的声音。
“混账东西，没用的废物，给朕保柔妃，要是柔妃出了什么事，你们都给朕陪葬！”
瑶汐看向柔妃高高隆起的肚子。
心知这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然而出乎意料，正当医女和产婆们要动手的时候，柔妃醒了过来，她双眼迷离，嘴里喃喃道：“皇儿……我的皇儿……”
柔妃潸然泪下：“求你们，保我的孩子！”
所有人神情悲恸，瑶汐心里也一阵难过。
皇帝下令，自然只会保柔妃。
突然，产婆惊喜道：“娘娘，用力！我看见孩子的头了！”
柔妃嘴唇哆嗦着，咬牙！
产婆喜道：“孩子出……”
下一刻，产婆们突然一声尖叫。
小魔物感知到自己被放弃，于是果断杀了母亲，想要出生。
言语间，宫女已经离开，瑶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样大的响动，让外面等候的皇帝踹门而入。
皇帝定睛看去，只见被鲜血晕开的床榻上，一个男婴躺在血泊里。
他睁开乌溜溜的眼睛，手中拽着柔妃的肠子。
男婴似乎好奇手中是什么物什，温热，柔韧，扯不断。
他张开嘴巴，咬了咬。
男婴露出森冷乳白的牙齿。
而床上的柔妃，大睁着眼睛，已然咽气。
产婆和医女颤抖着跪了一地。
“皇上……皇上……这……”
这小怪物生出来没有啼哭过一声，还长了牙齿！指甲更是穿破了柔妃的肚皮！
瑶汐几乎瞬间明白了这是谁——竟是澹台烬！
不对，萧常念的梦里怎么会出现澹台烬。
瑶汐反应过来澹台烬跟着她进来了，这下好了，除了要救萧常念，还得找到澹台烬一起带出去。
澹台烬感知到自己被放弃，于是果断杀了母亲，想要出生。
皇帝看着柔妃的尸体，突然拎起男婴，将他狠狠摔在墙上。
“怪物，你这个怪物，去死！”
地上的男婴被这样摔，却没断气，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嘴里吐出来。他吚吚呀呀，吹起血泡泡，竟快活地咧起嘴。
这幅天真又无辜的邪物模样，骇人至极，产婆尖叫一声，吓晕了过去。
澹台烬嘴角沾着血，漆黑的瞳，对上瑶汐的眼睛。
瑶汐和男婴四目相对那一刻，空间一阵扭转。
等到再站稳的时候，有人小声在她耳边道：“也是苦了你，那小孽障还要你去收尸，扔在冷宫那么多天，尸体都臭了罢……”
言语间，宫女已经离开，瑶汐独自站在一扇宫门外。
她犹豫片刻，推开门，看见枯草旁，丢弃着一个破破烂烂、沾满血污的襁褓。
原来柔妃毙逝以后，澹台烬被人扔在了这里。看样子，已经好几天了。
瑶汐走过去。
襁褓中，澹台烬十分狼狈。
襁褓沾满泥巴草屑，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全是蚊虫叮咬的痕迹。
还有擦伤，摔伤，一张脸脏得看不清模样。
没人给他换尿片，襁褓里弥散出来一股臭味。
澹台烬死死抱着一只死去的灰老鼠，眼睛紧闭着。
老鼠血，一半沾在他嘴上。
瑶汐总算知道，他一口母乳也没喝，到底是怎样活下来的。
老鼠想吃他，反而被他捉住，当作食物。
他小小的身体在颤抖，抱着死老鼠，像是抱住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
那只老鼠已经发臭了，澹台烬依旧舍不得扔。
男婴仿佛明白，没有人养他，没有人会照顾他。
他伤得很重，此刻嘴唇发乌。
看见这般场面，瑶汐心疼的厉害。
她蹲下去，正要把澹台烬抱起来，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连忙躲起来。
只见那日的绯衣宫女，红着眼睛走进来，抱起澹台烬，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娘娘，小殿下……小殿下……”
宫女哀泣着哭了许久，最终咬唇，抱走了孩子。
瑶汐若有所思，这大抵是柔妃最衷心的宫女，一面憎恨澹台烬害死柔妃，一面念及这是柔妃最后的血脉，柔妃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住孩子。
这才把澹台烬捡了回去。
瑶汐刚想跟上去，下一刻，头晕目眩。
她再醒来时，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跪在地上。
宫女说：“来呀，再学一声。”
男童歪头，乖巧叫起来：“汪！”
宫女们捂着唇笑。
有人扔出去一串糖葫芦：“喏，捡吧。”
男童飞快跑过去，把糖葫芦捡起来，低头咬在嘴里，也不在乎上面的泥。
绯衣宫女怒气冲冲出现：“你们在做什么！”
宫女们瘪嘴，四散开去。
绯衣宫女含泪拉起男童，怒而不争道：“殿下，你怎可这样？咱们虽然失势，可你是主子，你竟然学畜生叫，还给奴仆们下跪！”
澹台烬抬起小脸
澹台烬兰安姑姑，她们说我学狗叫，就给我吃的。
他咬碎嘴里的糖渣，把糖衣咬得咯吱响。
兰安愤怒道：“殿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尊！”
澹台烬什么是自尊？
他瞳孔漆黑，脸上没有半点屈辱之色。兰安心里一惊，猛然明白，眼前的男童，天生缺乏羞耻心。
兰安嘴唇翕动：“就是……她们在耍你的意思……”
澹台烬是吗？
澹台烬偏头，褪去眸中天真，冷静地问
澹台烬不是要给我吃的？
兰安：“不是。”
澹台烬咽下嘴里的糖渣，舔了舔唇。
澹台烬这样啊……
瑶汐此刻作为一只小奶猫，站在假山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过了两日，湖里发现一具宫女的尸体。
正好是让学狗叫的宫女。
她身体发胀，尸体浮起来，丑陋可怖。
瑶汐用猫爪子抱住脑袋，这倒底是什么见鬼的梦魇啊！
兰安拉着烛光下的小男孩，颤抖着唇：“殿下，是、是你做的吗？”
澹台烬我做什么了
“殿……殿下……”
澹台烬为什么三皇子和五皇子，有人伺候，有书念，我没有？
男童打断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问。
兰安苦涩道：“因为，咱们无权无势，没有依仗。”
澹台烬他们也没有依仗的话，是不是我和他们就一样了？只要他们也没了母亲，大家就都平等了。
兰安捂住唇，大惊失色后退两步。
“你！”
澹台烬你在怕我？
兰安勉强笑道：“殿下误会了。”
男童低下头，眼中茫然不解。
瑶汐万万没想到，兰安走后，她会被澹台烬捉住。
男孩的手瘦骨嶙峋，他拎住她的后颈，作为小奶猫，瑶汐毛都要炸了。
澹台烬我发现你了
下一刻，澹台烬松开手，把她摁到一个小鱼干前。
澹台烬吃
瑶汐心想，我傻了我才吃。
然而附身的小奶猫，已经凭着本能，不受控制地舔起小鱼干。
瑶汐在心里一边流泪一边绝望。
没多久，她的猫身抽搐着，没了气。
澹台烬平静地把小猫埋了。
瑶汐身体被迫离开，这一次，她竟然变成了一只小鸟。
雷雨夜，门被人推开。
兰安把小男孩推了进来，崩溃大哭道：“我错了，我不该救你，不该求皇上念旧情，留你一命。你不是柔妃娘娘的孩子，你是个怪物！”
澹台烬兰安姑姑？
闭嘴！”兰安歇斯底里，“你竟然试图……鸩杀三殿下！”
澹台烬他没吃
澹台烬想了想，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澹台烬他不是没吃吗？姑姑别生气。
“那是因为我阻止了他！”兰安颤抖着唇道，“我教不了你，从此以后，你自生自灭吧。”
澹台烬你也要背叛我了吗？
兰安没回答，推开他，消失在雷雨中。
澹台烬盘腿坐在蒲团上。
雷劈开天幕，露出男孩冷静苍白的脸，他动了动脸部的肌肉，试图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可怜表情。
下一刻，他又恢复成冷漠的模样。
俯视着他冷漠的样子，瑶汐猛然意识到，他半点也不在乎。甚至可能在想，兰安背叛了他，也该死。
他缺乏同情心、怜悯心、不明白什么叫做羞耻。
瑶汐下意识想问问澹台烬，他真的爱她吗？
兰安对他那么好，养育他，他看向兰安的眼神却冷淡且毫不在意。
兰安不要他，他没有不舍，只有被惹怒的不悦，漆黑的瞳显得十分沉郁。
澹台烬发现有一只小团子总是出现在他身边，歪着头看他。
他一眨不眨盯着那只小鸟看了许久
苏苏如果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来这是瑶汐小时候的样子，耀眼而又高贵。
瑶汐实在忍不住飞下去落在澹台烬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脸，哪怕他再像杀了那只小奶猫一样杀了她。
出乎意料的是，澹台烬竟然没动手，反而将她捧在手心里，轻轻抚摸着她。
稚弱的嗓音低声道
澹台烬你在安慰我吗？
瑶汐啾啾了两声算是回答他
澹台烬破天荒的没杀这只鸟，将它留在身边。
那天以后，兰安再也没有回来过。澹台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笼子将瑶汐关了进去，她代替兰安陪在了澹台烬身边。
每日傍晚，澹台烬会回来睡觉。他睡在地面上，有时候看着窗外的月光，有时候会轻轻抚摸瑶汐。
被困在这里，瑶汐非常焦急。
虽然待在梦里，可以了解更多关于澹台烬的事。
但在现实中，倘若天亮了，瑶汐还未唤醒澹台烬和萧常念，他们几个就都得死在梦里。
然而她不是梦境主人，澹台烬的灵魂并非她能掌控，只能像一片飘在水里的浮叶，随着梦境的发展走。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满怀恶意在门外响起。
“对，扔进去，弄死那个小孽种。”
门被人推开，瑶汐看见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锦衣男童走进来。
他拿起案桌上的笼子，看着“瑶汐”
“好漂亮”
小全子不安道：“三殿下，咱们快走吧。他……他就快回来了。”
澹台明朗这才想起正事，脸上阴狠起来。
“哼，东西扔进去，咱们走。这东西本殿下带走了。
太监连忙把竹娄往破旧的宫殿中一扔。
瑶汐看见，竹娄里密密麻麻爬出毒蛇和蝎子。
而澹台烬的确马上就要回来了。
瑶汐有点着急，她有心想挣脱如今的处境，然而澹台明朗已经带着她走远了。
她被澹台明朗带走，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
瑶汐一看就知道，这位皇子十分受宠。
住的穿的，不知道比澹台烬好多少倍。同皇子比起来，澹台烬更像个小叫花子。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宫殿门被推开，黄昏下，一个小小瘦弱的影子出现在门口。
澹台烬澹台明朗，我的东西，还给我。
澹台明朗愤怒道：“谁放这个小畜生进来的！”
澹台烬不语，手中拽着一条毒蛇，朝澹台明朗走过去。
澹台明朗到底是个小孩，吓得后退了一步，呵斥周围的人：“狗奴才！都死了吗？还不拦住他！”
太监们捉住澹台烬，毒蛇也被抢走丢开。
瑶汐看见，小孩被按在地上。
她急得叫出声，澹台明朗走过去，恼怒地抬脚踩住澹台烬的脸：“你不过一个野种，野种什么都不会有！你要这个？”
澹台明朗捉起小鸟。
澹台烬的黑瞳，安安静静，落在兄长手中的团子上，专注得像个容易被吸引注意力的单纯小孩。
“好啊，那就还给你。”澹台明朗突然松开了手。
瑶汐最后的余光，看见地上的小孩，被太监们死死按住，他眼尾泛着红，冷冷盯着她。
她被澹台明朗扭断了脖子， 鸟儿死在澹台烬眼前。
那一瞬变得很漫长，瑶汐甚至看见澹台烬瞳孔收缩，随即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瑶汐寄身的鸟儿死掉，她的灵魂终于能够出来。
还未来得及欣喜，下一刻，空间一阵扭曲，她失去了知觉。
澹台烬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表情还算平静，没有丝毫愤怒之色。
在太监和澹台明朗的嘲笑声中，他维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哑着嗓音低声笑。
梦境之外，黑色的雾气惊骇地四处逃窜。
却一缕都没跑掉，尽数被吸入地上乌发红唇的男童身体里，澹台烬身体抽搐片刻，眸中漆黑。
镜像中人物惨叫着，被无形的力量撕碎，
澹台烬站起来，梦境在他身后，寸寸碎裂。
瑶汐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能支配身体了。之前在医女、宫女、小猫、小鸟的身体中，她仿佛被捆住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
与其说进入了澹台烬梦境，不如说像个看客。
然而此刻，她有种自己活过来了的感觉。
瑶汐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照镜子。
梦境怪诞，且变化莫测，她现在又到了哪里？
镜子里，映照出瑶汐现在的身体，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看装扮是个宫女。
瑶汐隐约感觉到，眼前的人和其他人不同，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试探的喊
黎瑶汐阿姐？
黎苏苏小汐？
黎瑶汐是我，你和阿烬怎么进来了
黎苏苏还不是因为澹台烬，他非要跟着你进来，我怕他死在这里面到时候邪骨复活，拉着他不放，然后就被梦魇一起吞了。
黎苏苏我刚从自己的梦境出来，这应该是萧常念的梦境
瑶汐松了一口气，这证明，澹台烬也从梦里走出来了，所以她才会来到下一个梦境。
黎苏苏但是不知道他害怕的是什么
梦魇布置的噩梦，需要克服心中的恐惧，消除执念与胆怯。倘若深陷梦中，便会被引导自戕。
瑶汐挥了下手，空中出现一只蝴蝶。
蝴蝶大半身子都被染成了红色，只有翅膀还剩下原本的白色。
黎瑶汐时间不多了
黎瑶汐等蝴蝶彻底变成红色，天就亮了。
黎苏苏我们先找到萧常念
黎瑶汐嗯
两人等到天黑趁着夜色偷偷潜伏到萧常念的宫殿门外
没想到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
来人身高颀长，脸颊瘦削，微微凹陷。
他脸上敷了很厚一层粉，显得唇额外红，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阴柔之气。
瑶汐对这个人有印象！
在现实中，他是西厂厂公加春！
可是一个厂督，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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