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女士从客厅里离开，顾主任抿了口茶，也懒得跟江辞璟打太极了，很是嫌弃地扫了眼他，直接开门见山：“小子哎，跟你直说吧，别在我女儿身上打主意，我也是过来人，你那点小心思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还是教导主任，天天专门整治学校里那些歪风邪气，你去打听打听，哪个见了我不是躲得远远的，所以我劝你也趁早收了那些鬼心思。”
江辞璟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又被顾主任毫不留情地打断：
“那些花里胡哨哄骗小姑娘的话就不用搁我这儿说了，省省吧，我不相信！
“这才半个多月时间，你就能怂恿念念带你回家，说你是什么好人，你骗鬼呢？
“哦，我们念念说是回来看猫，你别跟我说你也只是想回来看看猫？”
江辞璟安安静静地听着，耐心十足，等到他说完了，才抬头看着顾主任，笑了下：“我当然不只是回来看猫的。”
顾主任“呵”了一声，一脸“看吧我就知道”的样子。
“也想回来看看您和阿姨。”
顾主任：“哎？”
怎么不按照剧情发展？
“我也有私心，”他抬眼，神色专注，“我喜欢顾念，所以她提出回家的时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当然，私心也是跟您和阿姨碰个面，提前增加点印象分。”他笑了下，半开玩笑道，“毕竟要做长远打算。”
顾建国倒是愣了下。
他倒是跟不少小情侣打过交道，哭哭啼啼发誓的，拍着胸脯山盟海誓的倒是不在少数，但大多数也都是一时头脑发热，这么冷静跟他说长远打算的，这还是头一个。
江辞璟继续说：“我知道您是教导主任，可能您不太记得，我在淮安一中读过几年书。”
淮安一中是市重点，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江辞璟读到高三那一年才因为家里原因转学去了江城，顾建国印象深刻的倒都是些成日里捣乱气得他头疼的坏家伙，江辞璟这种没在他黑名单上出现过的，他倒是真的不怎么记得。
“所以，不是半个月，叔叔，”江辞璟扬眸，眼底漾开笑意，神态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严格算起来，我认识顾念整整六年。”
从初三那年国旗下演讲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姑娘时，陡生的懵懂心意，到后来不自觉多留意她的每一眼，看她早起在偌大的舞蹈室里练舞，在舞台上发光，知道她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知道她喜欢跳舞，知道她养了一只叫喵喵的猫……
甚至无数次绕路假装不经意跟在她身后。
喜欢她什么呢？
有些情愫永远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从看见那个人第一眼开始起，就有东西不知不觉在心里慢慢生根发芽，像酿一坛酒，随着时日的增长，余味不淡反增。
她的一举一动落在你眼里，都好像加了一层滤镜，百看不厌，慢慢开始奢想永远站在她身边，走完这漫长的一生。
那些年少时不为人知的心意，他全部妥善收藏。
到后来，他高考之后，才煞费苦心辗转打探她的舞蹈成绩和日后的规划，揣测她以后会去什么样的学校，怎么样才能离她更近一点……
他冒险报了距离国内顶尖舞院最近的江大。
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制造很多巧合，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他等了他的小姑娘整整六年，才敢前进一步，所以迫不及待想极尽所能地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想把一整颗心都拿给她。
顾建国直勾勾地盯着江辞璟，仿佛要证实他有没有耍花招一样。
江辞璟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任顾建国打量。
半晌，顾建国眯了眯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阳台上，顾念心不在焉地抱着喵喵坐在藤椅里，时不时伸着脑袋往客厅里瞄两眼，拉长了耳朵听他们在讲什么，遗憾的是，阳台玻璃隔音太好，她一丁点动静都没听到。
杨女士一边悠闲地泡着茶，一边看着自家女儿心急如焚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顾大念，差不多行了啊，你就那么不信任我老公吗？不就一男人嘛，他是多长了只眼睛还是多长了只胳膊？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还说呢！
顾念气不过：“我打电话那阵爸爸不是说了去出差了吗？你们怎么骗人啊，我以为你们不在的……”
“哎哎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啊！”杨女士把杯盖扣到杯子上，在她对面坐下，“什么叫我们骗人？我们是打算今晚走的啊，你进门不也看见那行李箱了吗，谁知道你今天回来啊。再说了，你以为我们不在，所以就偷偷带男朋友回来，想干什么？顾念，几天不见你出息了啊！”
“妈妈！”
顾念揉喵喵脑袋的动作不由得大了一点，猫祖宗不乐意了，嫌弃地“喵呜”了一声，用小肉垫扒拉开她的手腕，侧过身换了个姿势窝着。
“他还不是我男朋友！我真的是带他回来看喵喵的！”
“还不是？”杨女士倒很会抓重点，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那就是有想法，将来也许可能大概应该会是，对不对？”
顾念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本来是，但是看今天这样子，以后怕是没戏了。
“念念啊！”杨女士也看出女儿的态度了，难得正色，柔了声音，“你真的想好了？你跟他才认识几天啊，不要图一时冲动，你爸爸虽然严苛了些，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就跟他随便聊聊，如果这男孩子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你觉得他担负得起你的感情吗？”
“可是……”顾念叹了口气，“你们这样做真的太让人尴尬了呀。”
杨女士觉得自己说得特别棒，自己都被自己的说教感动了，根本没有听到她小声念叨，顺着刚才的话继续接下去：“念念啊，妈妈从小教育你，三思而后行，凡事都要多考虑再确定……”
顾念瘪了瘪嘴，面无表情地撑着脑袋看着妈妈张张合合的嘴，长长地舒了口气，小声道：“三思而后行，三思而后行……”
她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头。
1，2，3……三百思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歪了歪脑袋，侧过头隔着玻璃刚好看见沙发上江辞璟的侧影，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江辞璟刚好回头，两个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他看着她笑了下。
三思而后行。
顾念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小声呢喃：
“可是，妈妈，我还是好喜欢他啊。”
“还有……”顾念不明所以抬头看他，想了一会儿，“本来想着你可以住我家的，结果害你半夜出去找酒店。”
“没事。”他笑了下，见她还是不怎么开心，又添了句，“下次吧，我再争取争取，以后有的是机会。”
顾念“哎”了一声，怎么感觉好像从他这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
等等，以后？
还能有以后？
顾念也顾不得去揣摩刚刚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深意，单是还能有以后，就足够她兴奋了：“你不生气啊？”
“不生气。”江辞璟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反正早晚都得经历。”
“嗯？”顾念觉得自己好像又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她动了动嘴角，“江辞璟，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其实喜欢我啊？
她差点就要问出来了，但还是没敢。
太自恋了。
而且……
把心意和盘托出，戳破表面的平和，实在太需要勇气了。
她还没有勇气接受另外一种答案。
算了。
“没事，”她“嘿嘿”笑了下，“那我上去啦！”
“嗯，明天开始要上课了，回去把东西整理好，晚上早点休息。”
“好！”
顾念兴冲冲地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转头“噔噔噔”进了寝室大门。
江辞璟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慢慢弯了弯嘴角。
他想到昨天晚上，跟顾爸爸聊到最后，顾爸爸还是坚决不松口，防他跟防小偷似的，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女儿被拐走了。
他现在忽然觉得，自己也能理解顾爸爸了。
他将来也会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也一定不舍得把她交到任何人手上。
不过幸运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说动，到了最后，顾爸爸的态度其实松懈了那么一点点，送他下楼的时候凶巴巴地哼了一声，瞪着他说：“别以为你说这么多就能说动我，臭小子，日子还长呢！”
他回头又看了眼寝室的方向，然后转身往外走。
阳光斑驳，透过交错的枝丫投下片片形状各异的光影，盛夏的光景渐渐褪去，未来却日益清晰。
他扬眸，笑意在眼底晕开。
来日方长。
顾念回到寝室猛灌了两口水才压住心跳，没一会儿又跑去阳台往下看了两眼，江辞璟刚刚站的地方已经没了影子，她才收回视线回去坐在椅子上。
纪甜甜不在，汤弥和陈一白还是面对面坐在床上打游戏，满寝室都是“噼里啪啦”的游戏音效声。见她回来又跑来跑去，两个人双双抬头，对视一眼，然后同步露出八卦一笑，异口同声：“顾念同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请老实交代，昨晚去哪儿了？”
顾念：“？”都已经这么有默契的了吗？
“从昨天下午江辞璟让贺忱宥那个傻大个替你充数，到现在，已经过去24小时了，还是夜不归宿哦，小念念！”
汤弥低头打着游戏，还不忘阴阳怪气地奸笑着瞄她两眼：“要不是我知道你们家江辞璟带你出去，我都得报警了我跟你说！”
“不是，等等，等等！”陈一白感觉自己错过了惊天大瓜，张了张嘴，连游戏都顾不上了，抻着脖子看向顾念，“所以现在这什么情况啊，你是跟男生出去的？
“天哪天哪天哪！老母亲我这么快就要嫁女儿了吗？
“哎，我们战队还没来得及去参加国际比赛给你拿奖杯回来做嫁妆呢，怎么办？怎么办？”
“……”
顾念还没说话，陈一白自己先叽里咕噜脑补了一堆，连新郎官都还不清楚呢，就自个儿给顾念连婚礼谁做伴娘，生小孩住哪家医院，满月酒去哪个酒店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汤弥也是一脸震惊，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坑队友还是个老妈子命，她刚想损陈一白两句，一低头发现两人手机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暗掉了。
得，还参加国际比赛拿奖杯做嫁妆呢！
汤弥松开手机，整个人靠着墙往后一瘫，看着对面还在不停叽叽歪歪的嘴巴：“我亲爱的国际比赛准冠军队友，麻烦您低头给自个儿收个尸成吗？上一把落地成盒我就不说什么了，这局连地都没挨到，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跳伞跳到大海中央给自己活生生淹死的！”
“啊—”陈一白收住话头，挠了挠头，面色略尴尬，“没有吧？”
“还没有呢？放眼整个中国，您都是最坑的‘仔’，要是比赛花式送死，您绝对稳稳的冠军！”
汤弥已经不想陪这位陈糊涂虫送死了，索性直接退出游戏页面，翻身趴在床上八卦起顾念的事情。
顾念正好自己也有点拿不准江辞璟的心思，被鼓动了没一会儿，就老老实实把昨晚的事情跟她们全部交代了。
“不是，整了半天，顾念同学你没跟你们家老江在一起啊？”听完顾念说的这些，汤弥一脸不可思议，“我看你们这样子，还以为你们都已经那什么了，那天，就纪酸酸丢你日记本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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