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最后一次靠近

夜里又下了暴雨，哗啦啦的雨滴落在招待所的屋顶上，极有节奏的音律倒是很好的助眠音乐。

姜闻粥自从除夕夜赤足在雪地上走了一晚上寒气入体后，就变得异常怕冷了起来，温度陡然降低，一层轻薄的被褥就兜不住她流失的热量。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梦到了火炉，温热的火苗在火炉中跳动，她慢慢向火炉的方向靠近。

顾一野是被姜闻粥挤醒的，他想抬手揉揉眼睛，就发现蜷缩在自己臂弯里的姜闻粥。

她似乎很冷，颤抖着贴近他发热的身体，想要从他身上汲取热量。

姜闻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钻进顾一野的被子里，自己的薄被被她在睡梦中丢到一边，因为比起暖不热的被子，还是顾一野自动发烫的身体更让她恋恋不舍。

顾一野没有动，他偏过头看了看身边是不是发抖的姜闻粥，伸出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

少女冰冷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有些贪恋的往他怀里又钻了钻，梦也变得香甜起来。

顾一野一只手拦着姜闻粥，一只手攥紧了拳头动也不敢动，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浮现出姜闻粥的脸…

粤东医院她风尘仆仆向他敬礼的样子，寝室窗外她红裙绿叶给他送药的样子，盛夏雨夜她冒雨奔向他的样子，凛凛寒冬她在坍塌处落泪的样子……

他抬手轻柔的摸了摸姜闻粥的长发，狭长的眼底泛着巨大的悲伤。

顾一野最后一次了…

姜闻粥醒的早，高梁他们还在呼呼大睡，身边的顾一野却又不见了踪影。

日光已经透过窗户懒懒的照了进来，姜闻粥蹑手蹑脚的穿衣出门，正好遇见顾一野洗漱好，端着盆进来。

姜闻粥一野，你起这么早

姜闻粥小声说，顾一野淡淡的点了点头，就侧过身进了屋。

后面的几天顾一野总是特别忙，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姜闻粥连和他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抓住。

暑假快要结束，众人拜别了阿秀、张妈妈和小飞，又一次踏上了新的征程。

新的学期陆军学院开始分配军校生到各地实地训练，高粱和顾一野很幸运的被分到了之前九连的驻地。

这一实训，就是整整一年，姜闻粥想过给顾一野写信，可每每邮递员看见姜闻粥手上信件的地址，就全部送了回来。

姜闻粥问他怎么回事，邮递员只说部队封闭式训练，不让送信收信。

好不容易等到毕业红狼演习结束，通信学院与陆军学院共同举办毕业舞会，姜闻粥在陆军学院门口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看见顾一野半点影子。

1988年夏至，高粱顾一野从陆军学院毕业，江南征来找高粱，两人一同拖着行李准备去火车站。

姜闻粥拦住校门口的高粱。

姜闻粥高粱，顾一野，他是故意躲着我吗？

一次次的等待，就有一次次不见踪影的失望，像是石子沉入海底，没有声音，也没有踪迹。

高粱小姜，其实有些话不说开，你也能明白了

姜闻粥松开拉着高粱手臂的手，她抿着唇，笑得勉强。

她明白了，顾一野看出了她藏在心底的喜欢，所以决定远离她了。

唐可可说的没错，人靠近火，怎么能没有知觉？

她忍了忍溢在眼框的泪，向高粱草草道了谢。

1988年夏末，顾一野任二三四师夜老虎连第三十二任连长，军衔少尉。

1989年春，姜闻粥收到了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又一次踏上了前往樟木火车站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