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一】

银扶民你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

银扶民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孙女儿，忍不住大发雷霆，

银扶民把你送去训练，不是让你搞无组织无纪律那一套的！

八岁的小姑娘忍不住嘀咕:

银诉又不是我带的头……

银扶民怎么，你说什么？

银诉我说不是我带的头！

银诉一双泪眼水汪汪的，

银诉那些人说我没爸没妈，还污蔑爷爷！难道我也得忍着！？

银扶民……

银扶民一时无声，心里头的火瞬间熄了，

银扶民雪球儿……别哭了，别哭了啊……

银扶民是爷爷不好……

银诉爷爷，我不想练滑冰了，我不想了……

银诉丢下手里的冰鞋，一下子扑进爷爷怀里，委屈地放声大哭。

为什么要来北京，为什么要费那么多钱，为什么要滑冰？她不想呆下去了！

武大靖爸，妈，我走了。

吕玉香大靖，到了那边好好儿训练，要听话哈。

武志卫哎呦，大靖又不是小孩儿了。儿子，去那边努力训练，等着你为国争光！

武大靖放心吧，爸妈。

李琰大靖又来了？

李琰速滑这个东西嘛，得一步步练。

李琰你就先去给周洋她们陪练吧。

武大靖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阳光下的鸟巢显得有些刺眼，刺得他心里不得劲。

真是个好地方啊，好像每个人都是人才，就他一个废材。

武大靖啊武大靖，当初的雄心壮志呢？说好的为国争光呢？

受伤、辗转、拮据……什么苦都过来了，终于进了国家队，居然是给女队陪练。看周洋那个眼神，真是不爽……可是，自己毕竟滑不过她。

武大靖唉……

可能自己的梦想注定像此刻他与鸟巢，那么近，又那么远。

银诉哎呦！！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女孩，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给他的失神撞散了一大半。

不过，他倒是没事儿，反而小姑娘还坐地上了。

武大靖诶，小妹妹，你没事儿吧？快快快，起来。

他赶紧把她扶起来，却发现她的手擦破了点皮。

武大靖你这卡秃噜皮了，得赶紧洗洗，要不我带你去？

银诉……

银诉好像被撞懵了，只是一个劲儿摇头。

李响诶，银诉！你别跑了！

一个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来，

李响赶紧回去训练吧，教练都等急了！

银诉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李响哎呀，快走吧！

男孩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就要走。

银诉啊，你放手，放手！！

武大靖诶诶诶，等会儿！

武大靖看不下去了，忙把男孩的手撇下去，

武大靖她刚摔一下儿，手破了，看着点儿。

李响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李响银诉，你就回去吧，教练说你是难得的好苗子，队里也属你划得好……

银诉我都说了我不回去，你们别老烦我了！我爷爷跟教练说了，我是不会再去训练的了！

李响银诉，你……

银诉想让我回去，早干啥了！昨天我被他们欺负教练去哪儿了？我划得好不好我不知道，可是我就是觉得，在这儿滑冰很不开心，特别不开心！！

滑冰？

武大靖愣了一下:这是少年队的？

银诉他们才是没爸没妈，爷爷是有恋童癖的野孩子！！

银诉我讨厌他们！！

李响银诉……

武大靖小妹妹，

一旁的武大靖突然插话，

武大靖你是练速滑的？

银诉摇摇头，哭得一抽一抽的:

银诉我……嗝儿……不是，是……自由滑……

武大靖哦，这样啊……

李响你谁啊？

李响像一只牛气哄哄的小包子，叉着腰问武大靖，

武大靖哟呵，京城小大爷是吧？

武大靖看了看他身上穿的那些“名牌货”，好笑道，

武大靖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兴那一套了啊。我刚才可是听清楚了，合着是你们几个欺负她一个，像话吗？

李响自知理亏，却还是嘴硬:

李响欺负她的又没有我，我也是来找她回去的呀

武大靖行，那你怎么证明？

李响我……？？？

李响我有什么可证明的啊？倒是你，来路不明，一副凶相，我看很像是拐卖小姑娘的！

银诉呸！

始料未及，银诉“反水”似的，

银诉大哥哥比你们帅多了！！你才是拐卖的！！

似乎银诉还觉得不解气，又补了一句，

银诉你们全家都是拐卖的！！

武大靖噗……

武大靖忍不住笑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掺和进这小学生的吵架里来啊？

不过看着小丫头泪汪汪的大眼睛，他寻思，还是要帮她一把。

武大靖这样，你呢，先去回复你们教练，就说她在短道速滑国家队平复情绪呢，叫他别担心，啊。

李响嘿，我凭什么信你啊？

武大靖得，那这样儿，

武大靖把自己的钱夹手机全都交给了他，

武大靖这里头有我的证件银行卡和所有的钱，手机里头还有电话号码。全押给你，成不？

李响打开钱夹，看了看里头的身份证，又皱眉看了看眼前的大高个儿。

嗯，确实是一个人……

等会儿，这个证件是……

李响你……

李响你真是国家速滑队的啊？

武大靖是啊，我早说了，你不信啊。

武大靖摊手。

李响那行吧。

李响一皱眉头，看了看武大靖，又看了看理都不理他的银诉，还是走了。

一大一小两个见他走远，反倒不知道该说啥了。不过好在大靖大好几岁，知道怎么办。

武大靖小姑娘，你叫银诉是吧？

银诉嗯。

她点点头。

武大靖好了好了，擦擦眼泪鼻涕，大冷天的别再给脸哭花了。

他掏出一小包纸巾递给她，

武大靖走不？反正今天教练给我放一天假，正好陪你聊聊天儿。

他向她伸出手，银诉嘴唇动了动，终于把小手交给了他。

哥哥的手好大哇，好像比爷爷的手还大。

这是银诉的第一感受。

武大靖的动作很轻，生怕把小丫头弄疼了。

领着小小的银诉，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真是的，自己干嘛这么在意这个小孩儿……

也许是因为，此刻他们都不太想滑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