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花颜瞬息间就穿过了蓝色锁链的防御，斩中了他的左臂。
远在崇拜上铃音之前，她对剑术的喜爱就已经溢于言表，所表现出来的才能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至少在同龄人里是这样。
也因此，让那个时候还是中忍的她拥有了逼近上忍级别的战斗力。
仅凭一把刀。
用她的话来说，自己就是“刀的艺术家”。
但此刻，看着那个拿着红色锁链的刺客在瞬间授首，手中锁链寸寸粉碎，而自身甚至没看清玹霖出招，她一时竟有些呆愣，让那个拿着蓝色锁链的刺客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年少的筱影尘并不强，好在她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摸出苦无，摆出防守的姿态，几乎在战斗开始的一瞬间就站在了委托人符至安的面前。
只有煜辰，杵在了原地。
他记得他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纵横交织的刀光剑影闪得他眼花缭乱，他想过去帮她们，但沉重的脚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妈的，怎么会这样？！
上个月，他和平霞在后山里遇到那只老虎时，勇气一度压制了恐惧，使出了浑身解数，那时他除了打倒老虎之外别无他想，只为了保护妹妹。
但是，为什么自己此时此刻会……
周围的某些东西让他很不安，那是敌人的杀气，花颜的杀气，玹霖的……
——唔？
玹霖，没有杀气。
那家伙，明明在战斗，明明在杀人，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没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气势？
玹霖的背影被暗影掩盖其中，看起来有些朦朦胧胧。
相反，敌人中的某一股杀气离自己越来越近，煜辰想逃，却逃不掉。
——动啊，快动起来，动啊。
——动啊！动啊！动！
那把刀像是一条毒蛇，以诡异的角度刺向煜辰，然后不偏不倚地——被长剑架住了。
刺客瞄了一眼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玹霖，随后毫不犹豫地再次出击，却被玹霖一击打飞了出去，一头撞在树上，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影尘那边也变得不妙了起来。
这种级别的对手虽然不强，但足以让她陷入苦战，若不是自家受到的教导远胜于眼前这些家伙，让她几年的基础修炼就能抵得过他人身经百战获得的技巧。她怕是早就落败身亡了！
那个使用赤红铁链的刺客倒是不着急猛攻，掌握好影尘的攻击节奏后来回躲闪，脚下却意外地打滑，险些摔倒。
影尘见此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跑，手中苦无直直刺去，不想刺客只是故意卖了个破绽，赤红的铁链瞬间缠住了影尘的手臂，刺骨的灼痛让影尘出了一身冷汗，紧接着他摸出苦无，急速逼近影尘的面门。
“危险了呀！”花颜这边刚将敌人斩杀，看见影尘遇险，她反身冲了过去“小影尘！”
铛铛铛！
几声脆响，刺客的苦无被无形的斩击砍成了数截，他没来得及惊讶就被一柄带鞘的长剑钉在了墙上，剑身没入后脑，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却没有半点沾到剑上，令人啧啧称奇。
“呼，呼……得救了……”影尘俯下身，大口喘着气“多谢玹霖哥！”
玹霖看了眼树下被自己打昏的刺客“留了个活口……老丈，把他带进来吧。”
“好……好。”车夫看着那两具尸体，吓得瑟瑟发抖，马上就把外面那人拉了上车。
煜辰朝那人踢了一脚“这家伙，还有威胁吗？”
花颜拿起掉在地上的蓝色铁链，在那人身上缠绕几圈，绑得严严实实“这样就好啦。”
玹霖扫了默默坐在旁边的煜辰一眼，开口道“……你要是害怕，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刚刚就连影尘都能上前以命相搏，而你又在干什么？”
12岁的昀煜辰脸色有些难看，他默默退到了一旁，26岁的昀煜辰象征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省省心吧，毕竟明天会更糟。
“现在的情况嘛……就是你如果不交代清楚的话……嗯？”
蹲在刺客面前的花颜好像发现了什么，她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用手指轻轻一顶，一块紫黑色的东西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药片？”花颜自顾自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居然有这种防备措施，那就不能把你们当做普通的忍者了……”
“看他们用的招式，似乎是雾隐的流派。”玹霖开口道“和那些叛忍有关吗……”
花颜看了眼刺客身上的铁链“欸，而且冰火链也是雾隐制的武器。”
“雾隐之村又称血雾之里，对忍者的训练一向残酷至极……”玹霖看向那名忍者“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地狱，又何必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刺客眼神冷漠，没有说话。
玹霖轻笑了一声，也不多言，将他扔出了窗外。
“我封住了他的穴位，接下来的几小时内他都动不了了，无需担心他会追上来。”他回头道“但这条路线已经被人盯上，继续前行恐怕会有诸多麻烦，必须更换路线。”
“没办法……大叔。”花颜对车夫道“南下吧，直接穿过涡之国去林之国。”
玹霖回到了座位上，瞟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煜辰，淡淡道“怎么，你要回去吗？”
“……我没打算回去。”煜辰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玹霖面前，弯下腰与他平视，带着点愠怒“倒是你，得意忘形也给我适可而止……”
“得意忘形？”玹霖语气依旧平淡，对煜辰来说却刺耳得要命“对一个面对敌人连站出去的勇气都没有的弱者耀武扬威，你觉得我会那么无聊？”
“我只是觉得你继续跟着也是碍手碍脚的话，还不如早点回去好了，就当是为了影尘，我知道你不介意给我添麻烦，但你也不想让她一个小姑娘来保护你吧？”玹霖带上了些许冷酷“兵刃一线，决生定死，如果连挥舞手中之刃的勇气都没有，那你还是回去当你的少爷比较好。”
煜辰显然是被气笑了，他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了花颜面前“姐，酒借我下。”
“啊？”
不等她反应，煜辰直接顺走了她的酒瓶子，那是他第一次喝酒，苦涩中带着甘甜的液体流过喉头，但煜辰却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舒爽，仿佛解放了自我的感觉。
“你这个年纪……”花颜呆住了“不能喝酒的呀……”
“玹霖，你给我听好了……”他回过头，怒目圆瞪“我要是还有下次，你就当场宰了我。”
玹霖一愣“……这还像点样子，但你要是敢就这么吐在车上的话，我马上就宰了你。”
“哈？别逗我笑了，我怎么可能会嗝儿~~~”
花颜飞起一记回旋踢把煜辰还有他嘴里的呕吐物踢飞了出去，留下一个空空的酒瓶。
她捡起酒瓶，欲哭无泪“我的酒啊……”
“更换路线，只是缓兵之计。”玹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不搞清楚刺客的源头，再回避也无用。”
“但要怎么搞清楚呢。”花颜道“雾隐的叛忍军团可是多到不像话……”
“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知情者吗？”
“他刚才不是被你丢出去了吗？”
玹霖摇摇头“谁说是他了？想从那种死士嘴里问出什么是不可能的。”
说着，他把视线移向了旁边。
符至安眨了眨眼，见他确实是在看自己后，有些慌张地道“我，我吗？”
“符先生，刺客不是疯子，若非逐利而为，他们才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来截杀你，所以，你到底招惹了什么势力，他们派出的刺客又是何根脚?为了你的性命，你最好还是老实交代，我们目前在这里，还有机会帮你斩草除根，否则若是他日我们离开此处，你就算回到林之国，难道就能真的安全了吗？没有任何同等的强者护卫，就算你躲在家里不出来，他们也一样能上门强杀，你不该不知道这个道理。”
“我知道了……我说。”符至安顿了顿，道“他们，应该是我们的对家公司的总裁派来杀我的。”
“林之国有两家最大的铁路公司，我们铁云无论是总资产还是业绩都高于排名第二的柑木……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最大的眼中钉。”
玹霖微微皱眉“那这些刺客从何而来，是哪家和他们勾结的叛忍?而且最重要的是，明知彼此间水火难容，为何你家公司却没有丝毫防备，甚至没给你派遣任何够格的护卫，再怎么没想到，你东家能活到现在也不能连这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怎能把好坏全寄托在对手的慈悲上?”
符至安想了想，摇摇头“不行水之国的叛忍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他们雇佣了哪一批……至于护卫嘛……我的老板说‘没事的，他们不敢下手的’，很天真吧？哈哈……”
玹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
“唉……”花颜双手捧着自己的酒瓶子，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内心却响起了玹霖的声音。
不是耳边，是内心。
她讶异地抬起头，玹霖正看着窗外，没有动嘴，但确实是在和她说话“不要开口，也不要表现出异状，只要心灵中转过相应念头，我自能听到。”
花颜迅速把惊讶的目光压了下去，转换成微微的笑意，盯着脚下的地板“好小子，什么时候有这能力了？”
“这重要吗？比起这个，他说的话你怎么看？”
“……你早就看出他有问题？”
“看到委托书的时候就知道了，若真如请托上所说仅止于此，他又何必拐弯抹角的想让铃音跟随护送?”
“是这样啊，本来没有必要指名刚成为下忍不久的你们的……”
玹霖叹息道“他刚才并没有说谎，忍者来源不明，谁也不知道会有哪个成名叛忍出手，这对我们不利。”
花颜语气也带上了凝重感“看来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咯，不知道会有什么强大的家伙突然冒出来。”
“而且……”玹霖语气忽地低沉“总之小心吧，这人的东家听起来也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花颜语气一颤，见玹霖没有回应，也没有追问。
夜幕降临，点点星河挂在天空，点缀出了这趟危机连连的旅途的一丝静意。
花颜看向睡在自己旁边的筱影尘，这孩子虽然身份是忍者，但本质上也只是个12岁的少女，白天时对敌的表现，已经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她默默脱下自己的羽织，轻轻盖在了影尘身上。
这孩子特别亲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世一样。
至于煜辰……更是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得不能再死了。
玹霖倒是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就和白天一样，静静地靠在座位上，手边倚着那把长剑。
“不困吗？你。”花颜尽力把声音压低“守夜的话交给我就行。”
玹霖看着被月色映照的湖面，道“夜晚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时间，有些东西，一但睡去，醒来的时候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
“是吗……”花颜沉默半晌“是啊，有些人，有些事，必须好好珍惜，错过了就无法挽回了。”
“这么多年过去，月亮依旧照彻着世间，不论沧海桑田，红尘变迁。”玹霖闭上了双眼，微微叹息“不管你是否愿意，黑夜依旧降临。”
“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啦，和那些始终在变化的事是对应的。”花颜看向熟睡中的煜辰“真是的……没有美酒，连不去多想的机会都没有了呐。”
“我说，玹霖，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为铃音大人的弟子呢……”花颜略带期待地问道“在你眼中，她又是个怎样的人？”
“她？……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花颜顿时瞪大了眼睛，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为什么这么说？”
“她曾经得到了一切，又失去了一切，心中的愧疚让她想要背负起一切，承担起一切。可人力终有尽时，命运自有定数，她所追求的理想世界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她自己也清楚这点，可却如同落入网中的蜘蛛一般，去为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新世界，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这样的她当然可怜。”
花颜顿时沉默了下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玹霖轻弹剑鞘，剑身微微抖动，发出远胜龙吟的轻鸣。光是听到，就让花颜心神颤栗，腿脚发软，但却又没让一旁熟睡的煜辰和影尘受到任何影响。
他似怜悯似自嘲道:"懵懵懂懂的过完一生，对她而言也许是件好事，知道的越多，看的越清楚，很多时候就越会受伤。"
从剑鸣中恢复过来的花颜没有了往日的大大咧咧，深深的看了玹霖一眼，整个夜晚，两人没有谁再开口。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皆醒，经过一晚上的长途跋涉，马车已经接近林之国边境附近的雾山。
玹霖站在车厢尽头，透过车窗看着视线边沿隐约可见的一片浓雾“我们目前已经处于通往林之国的几条必经之路上，而雾隐村号称“雾隐”绝非无的放矢，雾山的环境非常有利于他们所学的发挥，若我是他们，必会选择在此处拦截，你们千万小心。”
“了解！”影尘已经拿出了苦无，斜坐在座位上，紧贴靠背，只探出双眼，扫视了周围一圈“暂时没有发现异状！”
“真是的……敌人还没出现就紧张起来了。”煜辰扯了扯嘴角，但目光炯炯“不过……这次可不一样了，尽管放马过来。”
马车缓缓驶进了山谷里，越是深入，雾的浓度就越大，视线范围也就越小，到最后，已经是可见度为零的程度了。
花颜将流江抱在怀里，眼珠子灵活地左右转动，但视线所到之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玹霖忽然抬起头，但是没有动作。
她眼眉一挑，发现浓雾之中，有几个不起眼的黑影在闪动“……有动静！”
“准备战斗！”
第7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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