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讪

一周。阿不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些天所发生的所有事。他不敢相信他们已经在1977年度过了整整七天，而且他爷爷那帮人似乎不介意他是个斯莱特林，要不然他不会坐在外面这棵大山毛榉树下面，和莉莉、小天狼星、莱姆斯和两个詹姆一起。

　　“所以你们这周过得怎么样？”詹姆问他，他将后背靠在宽大的树干上，指尖无规则地旋转着一片树叶。

　　阿不思耸了耸肩。

　　“就——普通的学校生活吧，我猜。和2022年的没什么两样。”他低头专注地看着草坪，藏起眼中的一丝无奈与烦躁。那根本不是事实。实际上他实在太想念他的朋友了，以至于他随时都可以像一只气球一样爆炸。在那时他一直都有斯科皮在身边，不管他的同学们怎样嘲笑他，亦或是给他起低俗的绰号。但是现在，他谁都没有。每当他看见欢腾的格兰芬多长桌，他也忍不住希望自己可以加入共享他们的快乐，而不是远远的坐在一边，孤独地观望。

　　“真的？”小天狼星用右手卷着一缕黑色的长发，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地面，“我希望鼻涕精没怎么祸害你？他们那帮人对霸凌小孩子特别感兴趣。”

　　“没有。还有，我不是个小孩子，你只比我大一岁而已。”阿不思有些僵硬的回答。听着小天狼星随意地骂着斯内普，他还是有些不适。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不管未来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有多么伟大和强大，现在他除了是一个阴郁、黑暗、孤独、不讨喜而且明显不怎么在意个人卫生的男孩，什么都不是。

　　莉莉转过身。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尔？我真的挺想认识他的。”她自顾自地露出一个微笑。“有些事情我很想和他讨论讨论。”她顿了顿，好像怕阿不思不明白一样，“ 你知道，他确实是个魔药天才。”

　　James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谁在乎他啊？Lily的魔药学得也很好，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问她呀，她绝对会很愿意帮忙的。再说，月亮脸也不差。”他捅了捅坐在身旁安静的男孩。男孩有一头细软的浅棕色头发和一双灰绿色的眸子，温其如玉。他的表情平静柔和，正很专注地聆听着他们的对话，消瘦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的微笑。

　　“没问题，我很高兴能帮到你。”莱姆斯开口道。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

　　莉莉感激地笑了笑。

　　“谢谢。所以，关于缩身药剂。我觉得教科书上的步骤三有些小问题。如果将直接加四滴龙血改成先加两滴后顺时针搅拌四圈，再加进剩余的两滴，这样反应会进行的稍微平缓些，温度也会降得快一点，所以需要熬制的时间就少了。你觉得呢？”

“ 好吧，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莱姆斯用手托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思索。“嗯，对，这确实听起来很有道理。你实验过了吗？”

“ 还没有，但是我打算找个时间试试。”开启了她最喜欢的关于魔药的话题后，小女巫整个人似乎都变得亢奋了。

　　小天狼星发出一声□□，两个詹姆紧随其后。

“ 拜托，在这样一个美丽的下午，我们能不能不要讨论如此无聊透顶的东西？”小天狼星扬起脑袋，伸了个懒腰，随即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望着碧蓝的天空。“在晴朗的户外周末，我们唯一应该想的应该是——”

　　“魁地奇！！！”两个詹姆异口同声的叫道。

阿不思看到两个男孩一模一样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俩看起来就是从同一块木头上刻出来的！看看你们，我猜你们现在只想抓起一把扫帚，冲到天上去吧！”

　　“那就是我想做的！”他们一起回答。James刚要爬起来，有什么东西却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榛色的眼睛亮了亮，唇边勾起一个狡黠的微笑，他重新坐回来，指了指前方，压低了声音，“嘿，看那是谁！”

　　阿不思看去。他望见一个黑袍的身影站在一棵树下，一只脚靠在树干上。他的手中捧着一本书，在他的衬衫领子下，一条银绿色的领带在阳光中闪耀，清晰可见。

　　“哦，别呀！”阿不思喘了口气，“别告诉我你要去找他的麻烦！”

　　James裂咧开嘴，“你知道，仁兄，你听起来和Lily一模一样，她也是这样教训我的，”他叹了口气，伸了伸懒腰，“有其奶必有其孙！”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阿不思认真地看着高瘦的男孩，眉头略皱。小时候爸爸讲的睡前故事中曾经提到过他的父亲和教父在他们的学生时代经常和斯内普干架，哈利五年级时曾在冥想盆中看到James被斯内普的“神峰无影”咒刮伤脸颊后，将他倒挂在树上，扬言要把他的裤子脱下来瞧瞧。斯内普被心上人莉莉在众人面前解围后，既羞耻又恼火，最终喊出了那句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话，

　　“我用不着她这种臭烘烘的小泥巴种来帮忙！”

　　这段跨学院的悲剧友谊到此结束。

　　现在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来打架，他全心全意的希望这次的纠纷不会由James来挑起。

　　“你以为我们会怎么样，小阿不思？以为我们会大摇大摆走上去，霸凌楚楚可怜而又手无缚鸡之力的鼻涕精？”小天狼星的语气浸透着嘲讽，“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斯内普是个单纯柔弱的好同学，他刚入学时会的魔法就比大多数七年级生都多，而且还乐此不疲地研究黑魔法，并实施在麻瓜出生的低年级学生上！”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

　　“反正这次我们懒得去惹事。”他说，“我倒是挺想舒展舒展筋骨的，但是我们亲爱的男学生会主席已经蜕变成了一个讲规矩，懂礼貌的乖宝宝以至于他不会再主动找鼻涕精打一场了，而且他已经答应了伊万斯他不会。所以——太可惜了！斯内普这次算他走运。”

　　阿不思下意识的点点头，但是一个奇怪的声音却在他的脑海中来回地播放，催促着他去和男孩交谈。他嘟囔道，“我去和他打个招呼，”在James和小天狼星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毅然决然朝斯内普走去。他的心砰砰直跳。

　　“嗨，”他紧张地张开嘴，“今天阳光可真好，”梅林的裤子，这句没话找话的搭讪听起来真是糟糕透了！

　　斯内普将头稍稍抬起了一点，黑色的眼睛冷冷地对上绿色。

　　阿不思等待着，希望男孩能够搭理他，至少说几个字也是行的啊。

　　但斯内普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眼神重又落到刚才看的那本书上。

　　阿不思有些气馁，可是他决定再试一次。他知道这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哈利曾说斯内普教授在世时对他可谓是深恶痛绝。他怎么能指望他，看起来像第二个哈利，第三个James的阿不思，能够得到斯内普的喜爱呢？波特和斯内普，他们生来似乎就不对付，哪怕他现在是格兰杰，也无济于事。

　　“我妹妹莉莉有几个关于魔药学的问题想要请教你，请问你有空可以提点提点她吗？”

“你为什么老是纠缠不休，格兰杰？”斯内普缓慢而又清晰地问道。他露出一个假笑，眼睛似乎抽搐了一下。面对这个和James Potter长得极像的男孩，他没来由地心生厌恶。虽然他姓格兰杰，但很难相信他并不是一个波特。

　　阿不思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没有啊，我只有两次搭讪而已呀。第一次是让你递一下果酱，第二次也只不过是想让你帮我妹妹一个忙，什么叫纠缠不休了呢？”他有些委屈，绿眸睁得大大的，带着些微的控诉。

　　斯内普有些愣神。面对男孩碧绿的瞳孔，他无来由地想到了Lily，那个如阳光般照亮他黑暗童年的女孩。当她诘问他和埃弗里，穆尔赛博他们干的那些非正义的勾当时，也是用这样如出一辙的眼神盯着他的。

　　可惜他们再也无法重归于好了。

　　一个格兰芬多，一个斯莱特林，他们已分道扬镳。

　　斯内普是见过男孩的妹妹的，一个和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共用相貌和学院的红发少女。从男孩口中可以得知，她似乎同样热爱着魔药，如果是这样，他不介意抽空教教她。更重要的是，她的名字也叫莉莉啊。

　　“明天上午十点，图书馆。”

　　“这么说，你答应了？”阿不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语气中难掩惊喜。

　　面对着男孩溢于言表的激动，斯内普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别高兴的太早，格兰杰。我会看看你妹妹到底是孺子可教还是朽木不可雕。毕竟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真正发自心底地热爱魔药这门高尚的艺术。如果她是从巨怪那里借来的脑子，我不介意让她卷书走人。”

　　阿不思耸了耸肩，“别担心，她不会让你失望的。”虽然这样的结果让他阿不思沾不了什么光，但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他忽然露出一个狡黠却又不失真挚的笑容，

　　“谢谢你，西弗勒斯。”

　　还没等斯内普来得及作出任何表示，他已经跑远了。

　　斯内普撇了撇嘴，脸色晦暗不明。他如果再敢这样，他斯内普很乐意让他尝尝自己最新研发出来的恶咒，不过话说回来，上一次有人像这样毫无利益支撑地向他致谢，已经有差不多一年半了。他不是傻子，男孩的语气一点都不虚伪，反倒很真诚。

　　可他的教名从男孩嘴中说出来，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刺耳，反倒显得十分平常和天经地义。

　　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想法？或许是因为，男孩的眼睛让他想到Lily。

　　他重新低头，却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力吸收书页上的那些文字。脑海中翻腾着思绪，没有一条不是关于Lily的。

　　这会儿的阿不思已经飞奔到詹姆他们那边。他面色稍红，微微喘着气，但双眼却十分明亮，嘴角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哟，有什么大喜事啊？”小天狼星有些好笑，“和鼻涕精进行了一场幸福美妙的促膝长谈后发现你们两情相悦？”

”哦，没什么。相反的，我还冒犯了一下他呢。” 阿不思矜持的翘翘嘴角，“对了，莉莉。斯内普答应在魔药上和你切磋切磋。明天上午十点去图书馆，千万别迟到了。你老哥我可谓是煞费苦心才给你争取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表现，可别让我的努力付诸东流！”看着男孩们惊愕的表情，他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红发小女巫的眼中满是期待和难以置信。

　　“我说，阿尔。你不会被斯内普施了什么咒，脑子坏掉了？”她听起来十分惊讶，但棕色的眸子中全是笑意。“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啦。”

　　阿不思一屁股坐在松软的草地上。“其实，斯内普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坏到骨子里，小天狼星。”他轻飘飘地抛下一句，“我觉得他只是有些不善于表达罢了。当然，他用黑魔法欺负同学这个事实无疑是令人无法接受的。”他将双手垫在脑后躺下，抬眼望着广袤无垠的蓝天，胸腔中欢腾着喜悦。这是他一个礼拜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愉快与自信，虽然他知道那个脱口而出的称呼只是一时的“格兰芬多”式冲动，并不是什么可以永远维持的东西，但这个16岁的少年还是忍不住为这个冲动而沾沾自喜。看来，斯内普真的是很喜欢奶奶呢。这大概也是他愿意接受莉莉做自己暂时学生的原因吧。

　　真希望斯内普能够不要对他这么冷淡。或许，看在他奶奶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