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的传言有多难听,但是宸王府对这次婚礼非常看重,礼仪上却没有半点懈怠。
几日后,送到韩王府的聘礼除了内务府按照品级安排的聘礼以外,还有宸王府自己添置的各色物品,而且这些物品都不是为了好看来凑数,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陆和晟与卢氏心中的不满在看到聘礼单子后,总算消减了一些,不管宸王内心怎么想,至少在数上没有半分不妥,女儿嫁过去对方总归做不出宠妾灭妻这种糟心事来。
替宸王下聘的是京中德高望重已经年过花甲的秦妃,秦妃言谈间透露出宸王对这个赐婚没有半点不乐意处,明里暗里甚至还保证了不少宸王会好好待陆雪莹的话,让卢氏宸郡王看法又好了一些。
但是卢氏性格虽然直爽,但好歹大家出生的女子,多少听出秦妃后面的话在拐着弯打听自家女儿喜好,她笑笑便推脱过去了。
秦妃见状也不坚持,左右婚已经赐了,不管这位长乐郡主是真丑还是假丑,事情也已是定局,多说无意。
等秦妃离开后,陆雪莹才从后面走了出来,卢氏对她道:“皇家人说话都是这个样子,各个舌绽莲花,每一句话都好听,可你不知道他们那句话里藏着陷阱。我今日让你躲在后面听,不是想让你知道宸王府有多富贵,而是让你明白皇家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陆雪莹看着长长的聘礼单子,半晌后才不咸不淡道:宸王然如传闻般是个体贴人。”
这是只要传出去,京中谁不会赞宸王厚道,这般丰厚的聘礼,就连去年齐王娶何太师孙女时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若是以后他们之间感情不睦,恐怕别人也只会说她相貌粗鄙又善妒,糟蹋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卢氏见她神情不喜不怒,以为她因为出嫁而不高兴,便劝慰道:“日后受了什么委屈,你还有我们以及两个哥哥,我们韩王府虽比不上宸王府显赫,但冥王总归不敢把事情做得太过。”
“母妃您想到哪里去了,”陆雪莹摸了摸鬓边的步摇,露出笑意,“女儿也不是随意就吃亏的性子,您老就放心吧。”
卢氏点了点头,身为母亲她也是知道自家女儿性子的,所以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转而道:“这些日子你跟着教养嬷嬷好好了解一下皇家的事情,皇室没有什么简单人,你多了解一些有好处。”
陆雪莹点了点头,见卢氏还有事,便拜别她出了栖梧院,回到自己樱雪阁跟着嬷嬷学了一些宫廷礼仪,用过午饭后便照旧开始雷打不动的午睡。
天大地大的事情,忧虑也没有用,船到桥头自然直。
启隆二十八年三月二十八,宜嫁娶,宜搬迁。
尽管喜欢睡懒觉,陆雪莹当天也不得不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换上龙凤呈祥嫁衣,看身边忙来忙去的丫鬟婆子,她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一个人。
屋内还点着灯,门窗上也早贴上了囍字,就连丫鬟们也为了寓意吉祥,把衣服首饰换成了喜庆的颜色。
就在这时,卢氏亲手端着一碗花生汤圆过来,眼眶微红道:“圆圆满满,顺顺利利。”
陆雪莹接过卢氏手里的汤圆,又看了眼卢氏身后的大哥大嫂二哥,眼眶微酸的笑着:“辛苦母妃了。”
女子出嫁当,由家里长辈亲手煮一碗寓意吉祥的东西,然后由平辈或者晚辈陪同着吃完,代表着娘家对出嫁女的祝福,也是在告诉出嫁女,娘家永远是她的后盾。这个风俗在世家已经很少见了,又或者说,很多世家为了家族的利益,许不下这个承诺。可是现如今,她的父母与兄长,却给了她一个世家本不该轻易许下的诺言,她何其有幸。
花生芝麻汤圆有些甜腻,但却一直甜到了陆雪莹的心头,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视线有些模糊。
吃完汤圆,由全福夫人替陆雪莹补好妆,然后开始绾发,戴上凤冠那一刻,陆雪莹觉得一沉,然后就听全福夫人开始说起吉祥话。
全福夫人高氏在京中也是有身份的人,若不是碍于与韩王府的情谊,是不愿意来做这个全福夫人的,毕竟她也听过京中那些传闻,实在不想掺合到这些事里面。
谁知见到陆雪莹真容后,高氏才明白什么叫耳听为虚,有这等容貌若是还被称为无盐女,那么这世间就没有好看的女人了。
韩王府的人可真坐得住,外面话都传成那样了,也不见他们去澄清,不过想想陆雪莹的容貌,她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这种情况反而对陆雪莹更好。
等到外面鞭炮声响起时,全福夫人顶着陆家人不舍的眼神,道了一声喜,然后给陆雪莹戴上了盖头。
盖头遮上后,眼前只剩下一片红,陆雪莹微微低头,看到了几步开外卢氏的绣花鞋,她似乎朝自己这边走了两步,最终也只是不舍的退回了原位。
“宸妃,请起。”
“一步起,荣华富贵必相倚。”
卢氏掩着嘴用手绢擦着眼角,不想让女儿发现自己掉了泪,只是那股不舍之情,却怎么掩饰不住。
“两步走,长命百岁不必愁。”
陆雪莹的头朝卢氏方向拜了偏拜虽然隔着盖头,但是屋内众人都知道,她想看的人一定是卢氏。
“三步行,儿女双全孙绕膝。”
虽然看不见前面的路,但是陆雪莹被全福夫人扶着,一步步走得很稳,然后在门口处站定,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渐渐靠近,然后就听见了宸王的声音。
“子陵拜见娘子,请娘子上轿。”
宸王名李玄凌,表字子陵,宸王之子,四年前宸王病逝,李玄凌降级继承王位。传闻此人容貌出众,温文尔雅,是难得的好男人。
李玄凌声音柔和好听,但是盖头下的陆雪莹面上半点表情也无。
在李玄凌恭请三次后,陆雪莹的大哥陆墨宸开了门,与李玄凌互相作揖后,陆雪莹由二哥陆墨涵背着,让全福夫人扶着手出了房门。
陪同陆雪莹来请新娘子的皇室子弟笑闹着说新娘子出来了,热热闹闹的把新娘子簇拥着出了府,那热情劲儿半点都没有受外面传言的影响。
等到嫁妆一担一担的从韩王府抬出来,围在街边看热闹的众人有些咂舌,他们都听说韩王府上疼爱女儿,可没有想到竟是这般疼爱法,瞧这架势只怕第一担嫁妆已经进了王府,最后一担还没有出韩王府的大门。
也有人觉得韩王府给宸妃准备这么多的嫁妆,是为了给她壮底气,毕竟相貌已经不太好了,若是嫁妆再不丰厚点,那在皇家岂不是更加让人瞧不起了吗?
反正不管怎么说,女人手里金银多一些,底气也要足一些。所以一些看热闹的妇人们有些艳羡,不管人家宸妃长得多难看,可是有这么一个好娘家,那就是一辈子的福气,那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么一想,众人又看向骑在高头骏马背上春风得意的宸王,那满脸兴奋的表情仿佛他娶的不是无盐女,而是一个九天玄女。
见到此情此景,众人再度叹息,不愧是宸王,这心性真不是他们能比得上的。
双顶花轿围着京城主道绕了一圈,在一阵恭喜声中,终于到了宸王府大门外。
陆雪莹听着轿子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觉得耳朵都快被震得听不见了。
当轿帘被掀开,她被人背起来后,才发现背她的人似乎并不是喜娘,而更像是一个男人。
娘子,我们进门了。”
背她的人是李玄凌，陆雪莹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挠了一下对方的肩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听着四周夸赞宸王深情体贴的话,陆雪莹嘴角的笑意越加明显。是啊,多好的男人,不嫌弃妻子相貌丑陋,甚至因为担心她被人瞧不起,亲自背她下花轿,真是贴心得让人感动到哭。
她若真是相貌丑陋,又没有多活一辈子,恐怕只凭李玄凌此举,便已是对他芳心暗付,深情不移。
进了王府大门,李玄凌放下陆雪莹从喜娘手里接过红绫,一头自己紧紧握住,一头放到了陆雪莹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引着陆雪莹往里走。
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门,转过一条又一条的回廊,听着一句句的吉祥话,盖头下的陆雪莹色越来越淡漠,等走到正堂准备拜天地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皇帝派来的使者念完赏赐旨意后,拜天地才真正开始。一拜天地,三鞠躬。二拜父母,三鞠躬。夫妻对拜,三鞠躬。
被宸王府请来的全福夫人扶到新房里休息后,其他无关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陆雪莹身边四个贴身丫鬟陪着她。
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陆雪莹知道肯定有人守着门,所以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掩着嘴角打了一个哈欠开始闭目养神,等着还在外面被灌酒的新郎来揭盖头。
李玄凌平日里人缘不错,被人灌了一圈酒后便被放过了,原本想来闹洞房的年轻一辈想起外面那些传言,怕他难堪,便没有吵着要来看新娘子,最后陪他去新房的只有喜娘以及几位儿女双全的长辈。
他推开虚掩的新房门,就见陆氏端庄的坐在床上,从外形上看是个很婀娜的女子。
四个漂亮的陪房大丫头左右各站了两个,见到他进来,齐齐朝他徐徐福身,姿态优雅,可见韩王府把她们调/教得很好。
相貌普通却敢选四个漂亮的丫鬟在身边伺候,这个陆氏倒是好心态。
“宸王,请揭盖头。”喜娘见宸王盯着新娘子瞧,便笑着双手递上喜秤。
接过喜秤,李玄凌走到陆雪莹身边,伸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快速的掀开了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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