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苏复和蓝湛回到客栈已过了晚膳的时辰。

苏复和小二点好饭菜，又道：“再来一壶酒，一并送到房间。”便上楼了。

蓝湛跟在苏复身后，看他进门坐下后便开始出神，便坐在他身边也不言语。

其实他察觉到了，苏复今日有些不对，出手相助那小公子算是正常，但后来，进到那间柴房听了那母子的话后……

交浅言深的忌讳苏复不应不懂，若是明知故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那些话像是经历过之后才能说出的，但苏复自幼便进了蓝氏，至今不过虚岁十四…

难道是他进蓝氏之前？他记起来了？

“叩叩…”

苏复高声道：“请进。”

门推开，是小二送饭菜来了：“客官这是您点的菜，都齐了，这是您要的酒，有事可到楼下找小人，碗筷明日自有人打扫收拾。”

“好，多谢。”

苏复也不动筷，拿起酒壶先满上两杯，将自己的那杯仰头饮尽，又倒上酒。

蓝湛劝道：“生安，不可多饮。”

苏复神色难辨，声音黯哑：“师兄，你不明白...”

“可说与我听。”

苏复沉默，良久才动了动手，又将酒一饮而尽，看看眼前之人，想着，这人最是雅正守礼，不是多话之人。

“我做过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我在梦里过了一生。”

又喝下一杯，也不管坐在对面的人，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

“在梦里，我是姑苏慕容家唯一的公子。虽然如此，父母对我却并不溺爱，反而是称得上严厉。后来我才知道，慕容是前朝燕国皇室后裔，而整个慕容家族都肩负着复兴大燕的使命。因此，父亲自然对我要求严格。虽是这样，但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那个使命上面，整日为此奔忙，筹谋，便没时间管我。但我为了讨他欢心，什么都想做到最好，以为那样他便会多看我一眼。”

“在我十一岁那年，我的父亲去世了，之后不久，母亲也跟着走了。我一蹶不振，但身边很多人时时刻刻地提醒我，我还有自己的使命。我被家臣推着，被慕容的姓氏和血统推着，被父亲的遗愿推着，我只能往前走。”

“我拼命练武，没日没夜，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但要做的事却很多。”

“呵呵呵呵呵...在江湖漂泊十多年，我学会了杀人，学会了不择手段，可我还是一事无成，最后身败名裂。”

“我本以为我的人生就此结束，可老天却不放过我…原来我的父亲是诈死，这本值得高兴，可他听了一个和尚的三言两语便出家去了，他说往事已矣，他不知，他什么都不知道。”

“再后来，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早就知道，留不住他们。我选的本就是条只能独行的不归路...最后之剩下我一人，孤孤单单，疯疯癫癫。呵，真疯了倒好，不用每日陷在那些回忆里。”

苏复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早已放下执念，可一想到那段回忆，心中还是不免悲痛。

蓝湛看着苏复一杯接着一杯，也没再劝，只静静地听着，越听心中越是酸楚。

但他一贯不会讲话，更别说安慰人了，只是笨拙地拍拍苏复的背：“不怕，梦已做完。”他记得幼时母亲便是这样哄他和兄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