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伤

　　三号温室里，斯普劳特在给大家讲解巴波块茎。许诺很熟悉这种黑黝黝、黏糊糊，像是鼻涕虫被施了肿胀咒的植物。因为上个学期和斯内普研究药剂会大量使用，所以他在有求必应屋种了一株。

　　“你们要收集它的脓水，装进瓶子里。”斯普劳特语气欢快，“戴上龙皮手套，未经稀释的巴波块茎脓水会对皮肤造成严重的伤害。”

　　“这是这学期第二恶心的东西，第一是炸尾螺。”德拉科厌恶地盯着巴波块茎身上闪闪发亮的大鼓包，还在微微蠕动。

　　 “但它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许诺动作利索地挤破一个鼓包，“治疗龙痘疮药水的配方中就需要用到未经稀释的脓液。”

　　德拉科也挤破一个，脓包顿时喷出一股粘稠的、黄绿色的，并散发着一种刺鼻汽油味的液体。他连忙用瓶子接住，然后拧紧瓶盖。

　　“斯普劳特教授，我找个学生有事。”

　　许诺听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她望过去，看到斯内普神色凝重。

　　“哦，好的。”斯普劳特诧异地点点头，“哪位同学？”

　　没等斯内普说话，许诺已经将龙皮手套摘下，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焦虑。听到他在喊自己的名字，便连忙跑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斯内普拽着她的胳膊离开温室，厉声道，“有人闯入了我的办公室。”

　　“谁？”其实许诺更疑惑斯内普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个，是他的办公室被人闯入，他居然把正在上课的自己喊走。

　　但他这一路都没再说话。看到斯内普深色凝重，许诺也没再多问。

　　直到他们来到办公室门前——斯内普担忧地瞥了女孩一眼，沉默着把门打开。

　　顿时，许诺的脸色变得煞白，眼角不断抽搐——小青一动不动地瘫在桌子上，前半段身躯呈波浪形，尾巴则在半空垂下，微张的嘴中还露出一截蛇芯。

　　“为什么会这样……”她跌撞地过去，想靠近确认，但又没有胆量。

　　斯内普眉头紧锁，“它还好吗？”

　　“我不敢……我没听到它的声音……”许诺瞳孔一缩，注意到鳞片上还有血迹。

　　“伤口有些深，不过距离心脏很远，我已经处理过了。”但斯内普无法确认小青是否还活着，只能让它看起来不触目惊心。

　　“它只是昏迷，对吧？它……所以才不动……”

　　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当时斯内普也在，小青还调皮地说“喜欢他”……许诺的掌心已满是冷汗，她颤抖地把手放在小青身上，唯一的感觉就是冰凉。

　　蛇的体温本身就凉，她现在只感到更加冰凉。

　　“昏迷是能被吵醒的……它不能一动也不动……”许诺哽咽到说不出任何话，泪水从垂下的眼眸中不断流出。滴落在蛇鳞上，渗入到深处。

　　她把小青从手掌般大小，用了四年时间养到比自己胳膊还要粗，结果却突然间毫无生气地瘫在桌子上。她靠近它的头、靠近身躯前部，努力克制情绪，屏住呼吸，但就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斯内普，给它用些治疗魔药……”许诺抬起头，声音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补血剂、振奋药剂、愈合——”

　　“我都用过了……”

　　斯内普看到她的秀发被泪水黏在脸上，通红的眼中结满哀伤。他闭了闭眼，把手按在女孩颤抖不止的肩膀上，心底泛出心疼。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她的眼泪擦掉，就当做只是寻常的安慰。

　　不可能，小青不会不在的。

　　许诺又拿出魔杖施治疗咒语，哪怕她知道斯内普肯定用过了任何方法。

　　清冷的办公室中一遍遍响起女孩颤栗的声音，像一根细线在风中摇拽，听起来是如此飘忽不定。

　　但她拿魔杖的手被斯内普突然握住，整个人都被强行拽到墙边。

　　“你干什么……”许诺想回去，但肩膀又被掰住。

　　“你先冷静一下。”

　　她挣开斯内普的手，将脸上的泪水干擦，“我很冷静，小青只不过是昏迷。”然而茫然一会，她的眼睛又被一层水雾蒙住，睫毛上挂着沉重的泪珠。

　　斯内普喉结轻滚，说话声也沾上沙哑，“诺，你可以再养一条蛇——”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许诺像是在生气，“我说了它只是昏迷，它会醒过来的。”

　　“你是在说服你自己，还是在说服我？”斯内普挡在她的身前，阻断她看向桌子的视线。

　　虽然斯内普不是蛇佬腔，无法和小青说话，但他看着它慢慢长大，从一开始的被迫接受，到最后的完全接纳。朝夕相处那么久，他又何尝不是难受的。

　　许诺咬住嘴唇，陷入一个失声的状态。她耷拉着脑袋，没在意斯内普的注视。

　　两个人就在这僵持地站着，谁也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斯内普才开始环顾办公室。

　　他刚进门就看到小青瘫在地上，周身一片血迹，快速地处理后就去找许诺。只来得及加强办公室的防御，还没思索是谁闯了进来。

　　“斯内普，你让开——”

　　“我说了你先冷静——”

　　“我听到了声音。”许诺急切地抬起头。

　　斯内普神色一凝，和她一起走到桌子旁边。

　　小青露出外面的蛇芯已经收了回去，身躯在慢慢地缩成一团。

　　许诺激动地拍了拍斯内普，“你看，我就说它只是昏迷！”她连忙凑到小青身边，仔细听它虚弱不稳的声音。

　　斯内普也俯下身，尽管他什么也听不到。

　　“没事……”

　　“你感觉怎么样？”许诺想把它抱在怀里，又怕会牵扯到它的伤口。

　　小青缓慢地吞吐蛇芯，“浑身疼……人……眼睛……”

　　“什么？”

　　“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