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横祸，朝朝暮暮
过春节的期间，他们一起挂灯笼，一起猜灯谜。唐舞桐就是一个陪衬。看着两人有意还是无意之间的亲密，唐舞桐牙龈发酸。
半个月后，情况发生了改变。他们照常去找唐舞麟，唐舞桐已经麻木了，却没有见到一定等在树下的唐舞麟。
戴雨浩立在树下，眺望着天际的一朵白云，双脚踩了雪，极淡地扫视：“那今天就轮到我们等舞麟。”
“他平时都是那么准时的，今天没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不必等，料想他大概来不了了。”唐舞桐劝道。
戴雨浩的脸上闪过迟疑，晶亮的双眸里深邃的光芒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他怨怼道：“哪有他等我们，我们等不了他的道理？”
唐舞桐焦急地跺了跺脚。戴雨浩越想等他就越说明他甚是牵挂。排在他心里第一位的不应该是她吗？
从日头东升到日暮西沉，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天了。唐舞桐脖子都望酸了，戴雨浩比老僧还有耐心还会入定，定定地站着像雕塑似的。唐舞桐急得一直在附近陀螺似的打转。
“雨浩，你饿了吗？”唐舞桐揉揉自己的小腹。今天自己的大半天都赔在这里了，来这里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她自己也很饿，但想先关心一下戴雨浩。
一个人先提的不是自己饿不饿，而是先问你饿不饿，这种温存快要溢出眸子的关心。唐舞桐不信打动不了戴雨浩，至少能让戴雨浩感动吧？
戴雨浩的反应却比石头还冰冷：“我站在他最爱站的地方，望向他最爱来的方向，等我最……”
怕唐舞桐生气，对唐舞麟会不利，戴雨浩斟酌两秒之后改了一下最后一句话。
“等我最喜欢的那个人。”
唐舞桐无奈：“我去买点热的东西来。”她那略有些单薄苦涩的背影逐渐化做一个粉点消失在人潮中。
时近晚上七点钟光景。
戴雨浩手中攥着唐舞桐买来的馒头，指尖穿入面皮，把那馒头揉作一团。他心里很不安。
与你不期而遇，
这世界有一个“你”让我心动。
唐舞桐本来想继续陪着他，小舞却叫她回去了。戴雨浩说什么也不肯听小舞的劝。
就在戴雨浩仅存的耐心快要被磨尽时，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到了。
唐舞麟脸上尽是疲惫之态，双眼有些红肿，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脸颊微红。
“雨浩……”他哭过之后略有些沙哑带着磁性的声音低声唤道。
戴雨浩怔了怔：“舞麟，你哭了。”
唐舞麟轻点头，和他一起蹲在树下。两人靠在一起，唐舞麟蜷缩着身子。他身体明显的颤抖清晰地传到戴雨浩身上。
“我父母出事了……”他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他们出车祸了……”
一场飞来横祸，夺走了他的全部。
“舞麟，还好吗？”
“我没事，抱歉让你等那么久了。”唐舞麟揉揉眉心。
戴雨浩微低下头，看着自己嵌入对方指缝的手指。发丝从颈侧落下，露出雪白的脖颈和柔和的后颈弧度。
“你伤心，我也会不高兴。”
真正彼此相爱的人的情绪总会不自觉地感染到另一个人，只是他们还不自知这是什么感情。
“雨浩。”他说的话极其让人心疼，越来越小声 。
“我只剩你了……”
风雪萧条，
我需要名为“你”的太阳。
爱着你，跨越悲伤，
从过去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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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失讯，坏不单行
从那次起，戴雨浩再也没有见到唐舞麟。他猜测是唐三搞的鬼，唐舞桐可能又去跟唐三倾诉了，可他只是一个初中生，根本没有能力去四处寻找唐舞麟。
一年、两年……
他仍是翘首企望在那棵树下，
而那个人却早已不在。
每天失魂落魄，活在痛苦与煎熬中，楚楚可怜得令人看着揪心的痛。
五年过去，他已上完高中，也从五年前后彻底与唐舞麟失去了联系，再也没有见过对方一眼。
爱人失讯，他无能为力。
坏事还不总是一件。
他成年了，往日戴浩跟唐三答应的婚约又被两家提了起来。
为什么长辈答应下的事要由他承担？他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而绝不是自己父亲推出去成全公司的傀儡。
戴雨浩在唐舞桐向他表白时，当着两家人的面拒绝了她。唐舞桐的表情伤心得就像心底被人剜了一刀，泫然至泣。
可是就算如此，他们身上也绑着婚约。成年之后就经常被唐三催着与唐舞桐成亲。唐三催他比索命鬼催命还要烦。
现在又不是古代，
凭什么媒事都要由父母决定？
就算如此，他们的婚礼准备还是被提上了日程。
“我拒绝。”戴雨浩盯着唐三如鹰隼般的眸，“我的事不劳烦前辈费心了。”
之前都是叫叔叔，现在改成了前辈，戴雨浩对唐三明显疏远了。
“浩儿。”戴浩站在他身边，拍拍戴雨浩的肩膀，“舞桐还是很好的，你是把她想成什么样了，才不愿意接受人家？你要努力适应。”
戴雨浩讽刺道：“母亲日日思念你，她病死的时候你又是何作为？”他揭开别人的伤疤毫不嘴软。
“雨浩，你能不能尝试着接受我？”唐舞桐的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六年了，她还是比不上一个只见过十几次面的人吗？
她没想到，不需要多长时间，也不需要见面多少次。
唯需一见倾心，
就足以确定余生陪伴。
他是戴家人，也是他们家的公司需要他去付出。这是戴家与唐家的约定，他除非把自己置身事外，与戴家撇得干干净净，才不需要去履行戴家对唐家的承诺。
戴雨浩深吸一口气，接下去说的话足以让两家人呆在原地当石雕：“既然是戴家的事，那我戴雨浩从此退出戴家，改随母姓。从此我叫霍雨浩。”
唐三万万没想到霍雨浩竟然这么疯狂！虽然血缘上他和戴家有关系，但是名义上已经不是戴家人了。他唐家与戴家的约定，与一个非戴家人的人有什么关系？
唐三额角青筋微突，确实想不出什么理由继续遏制霍雨浩。
五年前。
唐三告诉唐舞麟，霍雨浩早已心有所属，爱的是唐舞桐，请唐舞麟不要去拆散一对鸳鸯，更不要去插入两人之间的事。更是告诉了唐舞麟，霍雨浩已经有了婚约，叫唐舞麟不要再肖想他。
张口闭口都是用婚约来威胁人。
唐舞麟本想去和霍雨浩问清楚，唐三千方百计阻挠两人见面。唐三叫他不要去打扰他人的幸福。
原来，霍雨浩和唐舞桐一起很快乐吗？
他偷偷暗恋着霍雨浩，生过把那一轮皓月从天上摘下来，捧在手心里的想法。可是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唐舞麟不知道自己能否给霍雨浩幸福。
在唐三无数次的盅惑下，他动摇了。他毕竟还小，心智远没有达到能把一切看得透彻的地步。
他终究是放弃了自己一直想着的男孩。
为了男孩的幸福，
他听了唐三的话，独自离开。
唐三说，为了不让霍雨浩有心理负担，叫唐舞麟悄悄离开。
唐三把他送到了离这座城市很远的地方，在那边安排了一对养父母帮助唐舞麟的生活。
二人就这样，在悄然之间隔了很远很远……
【前情已经说过了，本番外有黑三倾向，导致两人结局是be的人也是唐三，唐三是罪魁祸首。好了，交代完了】
现代又不盛行男风，搞什么同性恋这种恶心的事情？
唐三认为这样做对霍雨浩和唐舞麟都好，他们也不会因为相爱被外人另眼相看。更何况，——这样成全了他的女儿。
只是事情发展偏离了他的轨道，霍雨浩的执念竟然这么深，整整六年，唐舞桐也没有令霍雨浩的心动半分半毫。
唐舞麟因为身份自卑，不敢一直想着霍雨浩。
可霍雨浩没有心理障碍，一直想着的永远都是那个人。
霍雨浩毅然决然地这么做了。之后他仍是住在戴家，可却除了血缘再跟戴家没有任何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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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孤寂，痴疯落寞
雨天。
即使是倾盆大雨，他也依旧站在树下等待，就像是往日，他也一直等待着他一样。
之前在戴家被戴浩管束。现在脱离出来，他拒绝再听戴浩的话，第一次在雨天的时候站在这棵树下。
凉薄的雨丝打在叶片上，发出雨打芭蕉的声音。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叶脉滑至叶间，滚动着砸落。
他浑身湿透，发丝紧贴着冰冷的皮肤。
雨天那股潮湿的气息冲鼻，雨丝连绵。
山峰之巅，林鸟飞绝。
心中一忆，看尽尘世。
水滴顺着衣袖裤脚滴落，他不仅全身冷得慌，心底也是拔凉拔凉一片。
嘴唇冻得发白时，忽然看到一个很像他的人影。他黯淡的双眸瞬间被星火席卷，脑海里根本没有一点思考，不假思索地步履彷徨踉跄了几分，跌跌撞撞地奔入雨帘中。
饮尽雨露琼浆，笑谈千里，却从未真正开心。凝眸半晌无言。
姿若天仙，翩跹而至。
那一个打着伞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眼眸划过的黑色光芒陌生冷漠。那绝不是唐舞麟对霍雨浩会出现的神情。
思爱成魔，或许出了幻觉。
世事无常，谈笑之间有惊鸿。思他，却未能如愿。
他脚底不慎一滑，天地都在眼前天旋地转起来。狼狈地跌落在水坑中。浑身沾满淤泥，他却只是默默蹲起来，低首无神地盯着地面。
额头发烫，眼前发昏。尝过世间冷暖，才知道人间险恶。他的喘息声粗重混乱，只剩下抬起的脸和双手在半空中拼命向前虚抓。
“舞麟……”
“你到底、在、哪…儿？……”
眷恋时光，仍依恋过去。
一曲相思，你似乎还在，可你明明离开了。
串串发咸的水珠溢出眼眶，模糊了视线。闭上眼帘，眼前发黑。腹部痉挛，终于忍不住抽泣。
眼前浮现出的那个笑靥如花的身影，破碎成了无数的雨丝，融入了泥泞的地面。
两条平行线终于再不会遇见……
天色微霁，他身体颤栗，全身像灌满了铅一般，冻僵得透彻，痛得透彻，冷得透彻。
那个人影蜷缩在树下，像受了伤的小兽一般呜咽哭泣。指尖轻轻一颤，翻卷的睫毛抖动，抖落一片晶莹的水珠。
一把粉蓝色的花伞在视线中慌乱地旋转，清脆的脚步声奔来。
他弱弱地咛嘤了一声，声息逐渐变缓变轻，意识昏昏沉沉地坠入深渊中。
你为什么会不见？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舞麟，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经过那次，霍雨浩大病了一场，之后就时常咳嗽。
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小病，却怎么都治不好。后来甚至严重到咳出了血。
医生检查后说，霍雨浩得的是心病，用药物是根本治不好的……
他如果解不开心中的郁结，身体状况只会越来越差。再加上淋了一场大雨，落下了病根。
思你成疾，除你，
——无人可医，无药可救。
可怜他还要每夜在梦中痛苦地拧着眉，眉眼间尽是化不开的愁绪。小声地轻唤着唐舞麟的名字。夜深之后，终究没了声音……
或许是在梦中也知道，
无论怎么唤，
都唤不来那个人吧？
唐三自以为唐舞桐能治好霍雨浩的心病，可唐舞桐的陪伴反而令霍雨浩的状况越来越急转直下。
分明正值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身体却已脆弱不堪。
唐三说出了真相，希望让霍雨浩死心。霍雨浩却在知道是自己与唐舞桐的婚约逼走了唐舞麟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唐三并不甘心自己的女儿输给唐舞麟，从没有想过把唐舞麟带回来。
当年，他的母亲霍云儿也是因为日夜思念离开身边的戴浩而得了心病，最后只见到戴浩最后一面就死了。
躺在床上剧烈颤抖，全身上下的骨骼都是痛的。头晕脑胀，清醒的时间根本没有几个小时。
我真没用，母亲还能等到戴浩回来最后看她一眼。可我却撑不到舞麟回来看我了……
这里是现代，大家都是普通人，能有什么神奇的方法，能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吊着生命勉强不死？
是那个人不愿好起来，砸再多的药物进去都没有用的。
连日发高烧，那人终于在某一天，永远长久地断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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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殉赴，我回来了
当唐舞麟知道真相后并且总算被唐三接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他整个人僵硬，大脑混沌。
“雨浩，父母早走了，我只剩下你了……”
“可为什么你也？……”
他们的下次见面遥遥无期。
镜花水月，任其破碎。
“留下我一人孤独又有什么意思？！”
为什么现实要如此残忍？命运又要我被瞒了这么久才告诉我这个事实？！
我看不到你的归期，
他看不到我的归期。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握手的那一次，他身上清冽冷淡的梅花香气十分好闻。
那一朵高贵典雅的梅花，本应是我追逐一生的东西。
可我却半途而废，中途放弃了他。
逐梅，思故人，心境已乱。
隆冬，唐舞麟生日那天。
唐舞麟跪在埋葬霍雨浩的地方，抱着冷冰冰的墓碑。路过的人皆是觉得他怪异神经不正常，躲得他远远的。
仍是下着鹅毛大雪，唐舞麟能感觉到四肢在寒气中不断冷却。
他的语气温柔而又缱绻，令人痴迷。
“雨浩……”
唐舞麟回来了，
唐舞麟回家了，
唐舞麟回来找你了。
白雪逐渐落上肩头，他却又觉得全身滚烫。
那个人早就在他之前转身走了很远。风吹散往事，雨无声无息，雪檐下落白。
能不能永远不要说再见？
“雨浩，我现在才发现，没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他的手指压住刻在墓碑上的碑文，小腿淹没在白雪中。脸贴上冰冷的石块。
“我爱得不够深吗？为什么要如此捉弄我？”
他想寻找那个人的身影，他却淹没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找不到。
眼皮昏沉地合拢。他的身躯淹没在漫天大雪中，如此大雪扰乱视线，根本没有人发现他。天地都是昏暗的。
“我忘不掉你。”
“我的梅花，我的雨浩。”
“我会穷尽一生去追逐。”
以山河为证，
以日月为鉴，
以生命为聘，
去爱你……
“这里真是…太冷了……你在地下、一定不好受……”
没了呼吸的人儿的手软软垂下，露出被他遮住的——由他留给他的最后一行文字。
————
忘了我，你会伤心……
【END.】
《逐梅》——完
下篇4898字———2022年7月11日15:53————————
《逐梅》共计933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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