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书（2）

姑娘又笑，“妙不妙各人自有各人言，能得官人青眼，是我家老板之幸，赵官人在二楼雅间等候，奴便不多陪了。”

等那姑娘重新坐回大堂，素手一拨，琵琶声如珠如玉，里头的丝竹声便进入到了另一番高潮。

二楼忽有人大笑一声，“好！”

韩信抬头，那人敞着怀，斜斜靠在软榻边，周围三四个弹琴斟酒的姑娘，眉飞入鬓，一双多情的眼细细眯着，看似有些醉了。

他摸着下巴思索半晌，是那位宁亲王李白。

当年嘉禾文皇帝在位时，多有宽和仁爱，唯独对子女十分严厉，朝中无人不知大皇子李白如何天纵奇才，三岁学文，五岁习武，八岁便能对如何治理水患头头是道，文皇帝虽然严厉，却对聪慧的幼子极为满意。

满朝上下皆以为那孩子能上承其父的事业，十二年前却出了一件大事，文皇帝染了恶疾，重病不起之时，李白正好被他送去了南陵学宫，在身边侍疾的只有同胞弟弟李延清，也不知是怕幼子当政朝中大乱还是别的什么，竟传位给了亲弟弟。

皇城中钟声响了二十七下，李延清衣不解带侍奉三日，最终捧出了一纸遗诏，当着朝臣的面大哭，“皇兄，你让大殿下如何自处啊！”

大殿下如何自处不知道，反正国丧三年，李白一直待在南陵学宫，待他学成时已经十八岁，回京之时，建兴皇帝，也就是李白的叔父李延清亲自到城外五里相迎，并且不顾君臣先后，晾了自己的几个儿子，率先封了李白为亲王，赐号，宁。

时至今日，李白仍是当朝唯一一位一字并肩王。

韩信看那栏杆之上衣衫半敞的年轻人，纵然幼时独立明堂侃侃而谈，现也不过伤那仲永泯然众人，如今高卧红楼，美酒美人相伴，倒是自在得很。

说起这位宁王，倒不得不提他那已故两年的胞姐荣宁公主李姝，姐弟俩都十分奇葩。

文皇帝后宫单薄，一后二嫔妃，子嗣更是只有皇后所出的一子一女，长女李姝自小养在外祖赵国公家，及笄之后便嫁给了新科状元郎，文皇帝崩之日，公主跪在宫门口磕了个头，连进宫陪侍都不曾，百姓说什么的都有，最多也就是揣测那位公主亲缘淡薄，不识大体。

按理说当日帝后恩爱，姐弟俩就算对父亲的严厉有怨念，也不该这么冷心冷情，尤其是李白，南陵求学七年，倒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韩信咂摸着这其中的关窍，若是有什么秘辛，那也是昨日黄花，如今一句天下太平一盖，十二年前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灰尘都瞧不见了。

二楼雅间一截青色袍袖闪过，韩信便在众多丝竹声中慢慢溜达了上去，倏然不知那位宁王爷盯着他的背影，眼底是捉摸不透的深意。

赵云挥退了两个弹琴的姑娘，一盏茶泼灭了香炉里焚的“花雨眠”，韩信冲他吹了个口哨，很没品地趴在窗口笑，“赵大人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寻个闲情逸致的地儿，这么一搅和还不如去本将军书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