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十八。

“...你每天注射的除了肌肉松弛剂，还有什么?”琴酒的声音有些干涩，还带着迟疑。

赤井秀一正把琴酒揽在怀里摸着他的银发，“没别的，我不可能给你注射别的亲爱的。”他看向琴酒，发觉对方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凝重，他心里咯噔一下，没由来地感觉身上发凉。

他从未见过琴酒这样，赤井秀一有点慌，“琴酒，看着我，你在想谁！”他逼得很近，却觉得琴酒离他很远，他发现琴酒不像之前那样直视自己，而是扭开了脸，心慌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刚刚的情景，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琴酒到底怎么了？

琴酒刚刚突然心悸了一瞬，那种感觉很快就没了，但是琴酒确信自己的感受，他听到赤井秀一的回答时就知道，是最坏的情况。

曜好像出事了。

他没有证据，但是心悸的感觉让他脑子一度空白。

他知道曜晚上必须要跟自己睡，否则就会失眠，也知道曜有后遗症，跟自己接触越多越好，所以他刚开始按耐住性子满足曜的要求，后来接受曜之后身体已经习惯了曜的存在，再后来曜就不需要像之前那样需求他的温度与味道了，曜的身体即使没有与血缘关系的家人亲密接触也能正常生活，他们两个晚上还是睡在一起，曜也喜欢像一只小兽一样紧紧贴着他。

琴酒慢慢坐起来，银发从赤井秀一的手中滑落，遮掩住劲瘦有力令人遐想的背部。赤井秀一伸手想要抓住，发丝还是从他手中离开。

琴酒的手在轻微地颤抖。这已经是他控制之后的结果了。

他之前去国外做任务曜没有随行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心悸的感觉，他是确定了曜的生命健康才跟赤井秀一离开的，但是如果他在跟赤井秀一在一起的时候，曜...，琴酒不敢再往下想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希望自己判断失误。

不要出事，曜。

赤井秀一冷静下来，把衣服披在琴酒身上，却被琴酒躲开了。

他怔住了，回过神把跟锁链斗争的琴酒的手拂开，拿钥匙打开了锁链。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再不放手，他会后悔。

自从他把琴酒安(qiu)置(jin)在这里，他心里就有一种不真实感，琴酒不会这样让他这么容易得手的。在和琴酒相处的这段时间，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患得患失，他总感觉琴酒什么都知道，感觉这是一个梦，所以他极尽疯狂，想把这两年没有的拥抱都拥抱一遍。

终于来了。他想。

现在，梦醒了。他的月亮要飞走了。

原来这段时间是月亮的温柔，却不代表他真的能够永远拥有月亮。

————含泪解锁的阿卡伊————

琴酒推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他径直向卧室走去，刚刚推开门就听到一声枪响。

“站住，...”

“曜！”

琴酒才向前两步，就听到曜的声音从衣柜里传来，很小声，很虚弱。

“哥哥，不要，靠近，我。”

琴酒停住了，张张嘴，喉结滚动，他想说什么，几次出不了声音。

他现在很冷。

比最坏的情况还要更坏。

他的曜...

“曜，...我要怎么做...哥哥在这里陪你，别怕别怕...”琴酒靠着墙缓缓滑下，他没有力气了，肌肉松弛剂还在起作用，现在这种情况，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是组织里的人看见了，一定觉得自己眼瞎了，那可是琴酒啊。

琴酒对曜说着别怕，更像是对着他自己说，他在害怕，他的颤抖一直没有停止，呼吸也急促起来，原来这就是害怕的感觉啊。对他来说，曜是他的弟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最最信任的，曜唤起了他对家对曾经回忆的渴望，他无法想象，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曜是怎样...怎样自己，撑过这么多天的...

曜在衣柜里，乌黑自然卷的发失去了光泽，浑身冷汗，面色极度苍白，衣柜里都是血腥味儿。他听着哥哥的一举一动，感受到了哥哥的痛苦不安，他没想到哥哥会这个时候回来，他不想哥哥看着自己死去，但是，好高兴啊...如果真的就这样死掉的话，哥哥就再也不会忘记他了...“哥哥，别怕，...咳，咳咳，你不在身边才是最好的...”他把自己的手机从衣柜缝隙丢出去，“哥哥看了，就，知道了，而且只有，今天是，这样的，所以，不要自责，咳...”他又咳血了，曜已经很小心的控制了，但是没有用。他现在非常痛苦，比之前任何一天都痛苦，好像全身的筋脉和血肉都被人硬生生地抠出来扯出来又放回去一样，他今天之前还能完成两个人的任务，现在只能在衣柜里，抱着黑猫团子，汲取哥哥的味道。

他努力让自己清醒，1号说了，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失去意识，哥哥抛下那个人回来了...他还想以后日日夜夜都跟哥哥黏在一起呢，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琴酒看了曜与1号的信息，感觉呼吸都快困难了。

【你也出问题了？你是第六个了。】

【暂时没有办法，1-5号没有过这种情况，总之先别靠近你哥哥。】

......

......

......

【现在怎么样?根据你昨天的最新数据跟其他五人的数据，这边有了一点想法。】

【今天咳血有多严重?一次多少毫升?】

【如果到了不能正常活动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不要失去意识，13号，加油，你只能靠自己了。】

【他们五个人活了一个，你还活着吗？】

【加油。】

...

所有的信息看下来，只有“加油”最温情，琴酒感觉心脏很疼，他蜷缩起来，“曜，曜，坚持住好不好?哥哥再也，不离开你了，...曜，不要...”他夺走过那么多人的性命，在现在这一刻，他竟说不出那个字眼，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不能眼睁睁看着曜，不能...他绝不能接受那样的结果，绝对，不能。谁也不可以，拿走，他的曜，谁也不能。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琴酒攥着心口的衣服，艰难地想着，他不知道，如果是外部因素或人为因素致使曜受伤痛苦，他能做的有很多，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现在只能听着曜微弱的呼吸声，渐渐缓慢的心跳，祈求，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神听他这种人的祈求。

他不断地跟曜说话，一开始曜还有回应，后来曜的呼吸声越来越...几度停止，又很快恢复，琴酒的心脏一直在抽痛，当曜的呼吸声停止的时候，他的心脏会痛上好几倍。

曜一定更痛，比这还要痛的多，“曜，别睡，你之前有说要去xx，哥哥明天就带你去好不好？不要睡...”他已经说了他能想到的所有能引起曜注意的话。

“...好...”

曜的呼吸又停止了，这次比之前几次时间都长，长到琴酒的呼吸声好像也跟着停了。

他好像连上了曜的大脑，感受到了曜的疲惫不堪、痛苦与不舍，又特别想要放松，琴酒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他一刻也不敢松懈，一直努力听着曜的呼吸与心跳，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肌肉松弛剂，跟赤井秀一的艰难周旋，曜的情况，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痛苦的心脏，这一刻又连上了曜的大脑。

他掏出一把军刺，再次刺向鲜血淋漓的手臂，不可以，琴酒，曜，曜还在...

“曜，醒过来，醒过来，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

没有回应，没有回应...曜...

终于，琴酒爬起来，一向高大具有压迫感就算是被人囚/禁也不减傲骨的男人，此刻很狼狈，泪滴从他眼角落下，他看着衣柜，良久，走向它。

就在他伸手要打开柜门的时候，心脏猛的收缩，比之前还要剧烈，跟这巨大痛苦一起来的，还有衣柜里的呼吸与心跳。

“曜，哈，哈...”他很痛，却由衷的笑出了声，一并出来的还有眼泪，这种他不屑一顾认为无比脆弱极其没用的东西。

他的曜，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