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贺峻霖久违的做了个梦，梦里有好多小朋友围着自己转圈圈。
他想认清那些人的模样却无法触及。
他在梦里看到了自己，他依旧是穿着那件因洗了太多次而泛黄的白色T恤。那个小小的他蹲在角落里。
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在叫他。语气中充斥着不耐烦。
“贺峻霖，快过来，帮你们设计衣服的人来了。你快过来。”他被人推着往前走。
大堂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木凳，好多人在排队，他们脸上洋溢着快乐，期许。
贺峻霖站在这群人里面，随着队伍一步步往前。
他见到一个身长纤瘦，戴着眼镜的人，那个人问他叫什么，问他喜欢什么颜色，问他需不需要外套，需不需要裤子。
他又见到了那人后面还有个小影子，瞪着好看的眼睛看着他，说“爸爸，他的名字真好听，我的名字好听吗？”
他觉得这小孩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可他却止不住的想去看他，止不住的想上去拥抱他。
贺峻霖醒了过来，他发觉自己眼角里的泪垂下来，跌落在了自己的手背。
他茫然的回头，对上严浩翔的视线。
那眼神中充斥着关心，担忧。
你不是很快乐吗？为什么要露出这幅表情呢？
贺峻霖想伸手过去，却停在了半空中，理智告诉他，这个人不是他。
“这是到哪了？”贺峻霖收回视线，望了眼周围，静谧的四周看不见有什么标志物。
“这是我家。你今晚住我家吧。”严浩翔松开安全带，看着他。
他不知道贺峻霖做了什么梦，梦到了什么，他只听到贺峻霖那压抑的呜咽声，那是个噩梦吧。
可是既然是噩梦，为什么醒来后见到自己的时候，猩红的眼里却闪烁了一丝光亮，为什么伸出手却放回了？
关于贺峻霖，他的秘密，他不愿诉衷的过去，像是漩涡一样的吸引着他。
“好。”贺峻霖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
“今晚就借住在严大设计师家。”贺峻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隐约回忆起刚才的举动，他被严浩翔扶着的手臂，他握住严浩翔的手，这些零碎的记忆足够让他羞耻。
贺峻霖下车打量了下这个看起来很贵的轿车，又打量了下这个花园可以停车的别墅。
“进来吧。”严浩翔把手搭在门上，看来是指纹锁。
严浩翔打开门，就见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过来，贺峻霖有些好奇的望过去，门口装了声控灯。
借着光线他才看清是指只吃的圆滚滚的蓝猫。
“它叫什么啊。”
“十万。”严浩翔蹲下来，有些吃力的把猫抱起来。
贺峻霖觉得这名字起的挺有意思，他换好拖鞋，跟在严浩翔身后。
这个房子看起来有些年份了，一楼大厅的画框都有些泛黄，但是整体是干净整洁。
严浩翔放下猫咪，又给猫咪的窝添了水和食物。
“平时有阿姨打扫卫生，做做饭什么的。晚上就我一个人住这里。”严浩翔从冰箱里拿出水，递给他。
“你饿吗?这里有些菜可以煮个面吃。”
“不饿。”贺峻霖摇摇头。看着严浩翔在客厅不自在的走来走去。
“我们上二楼吧。房间都在二楼。”
“我看一下，你睡哪个房间，这里是浴室和洗手间，里面有卸妆的，新的内裤，浴袍没了，我等会找衣服给你。”
贺峻霖有些想笑，二楼虽然比一楼整体大不少，但是严浩翔还是事无巨细的告诉他的那个样子看起来真可爱。
“家里平时没人过来做客，所以很多东西都不那么齐全。”严浩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贺峻霖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当他在浴室看到满满当当的卸妆品，保湿水，毛巾一应俱全的时候，这简直就是酒店的配置。他觉得严浩翔真是谦虚过头了。
“你洗澡了吗？”门口传来严浩翔的声音。
“还没。”贺峻霖看了门。
“这是我的衣服，你穿着吧。我觉得应该适合你。”严浩翔将叠好的T恤和宽松运动裤递给他。
“谢谢。”贺峻霖接过来。
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眼睛还有些泛红，脸色也不是太好，贺峻霖望着那衣服有些犹豫。
严浩翔在门外有些不安，二楼的客房已经改装成了杂物室，其他房间都上了锁，日常他也不会去打理。就剩自己的房间可以睡。
他将床单重新铺好，换上两个枕头，担心贺峻霖晚上会冷，他又抱了床被子过来，
两个人盖三床被子应该足够了。
严大设计师满意的点点头，转身下去给贺峻霖煮了一壶解酒水。
来来回回也折腾了大半个钟，怎么贺峻霖还没出来？
严浩翔守在门口，敲门显得不礼貌，反复确认里面开了排气扇的开关后，又划去了洗太久晕倒的这个可能性。
他正准备敲门，贺峻霖就走了出来。
“这衣服还真挺适合我的。”贺峻霖也没想到严浩翔的T恤给他穿除了大了些，其他都很合适。
“确实很适合你，如果你失业了，可以考虑来我公司当模特，给你两倍工资。”
“严总。你这样说我还真有点心动了。”贺峻霖将礼服叠整齐。
严浩翔进浴室前扔了句“桌上泡了解酒的水。”
贺峻霖捂着桌上那杯淡黄色的热乎乎的饮品，喝起来有些淡淡的甜味，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严浩翔已经打开了房间的加湿器，助眠的香氛萦绕在鼻腔里，贺峻霖好奇的走到书桌面前，那里摆放整齐的都是服装面料的书籍，还有相框。
贺峻霖看到严浩翔抱着足球，脸上沾有泥土的模样，也看到严浩翔带着学士帽站在人群中的模样。
“这些都是我以前的照片。”贺峻霖应声回头，看到严浩翔穿着V领的睡衣，额头前的刘海还未干的耷拉在眼前。
“怎么没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呢。”
“那些都被我妈妈带去国外了，说是留个纪念。”严浩翔走到他身边。
沐浴后清新的橘子香氛给这气氛带来了些许湿润感。
“我们今晚睡这吗？”
“嗯。其他房间没来得及打扫，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我怕你摔下去。”
“这么柔软的床，我估计不舍得摔下去。”贺峻霖躺进被子里，一天的疲惫都好像得到了放松。
严浩翔出去没一会又回来了，将水和纸巾放在贺峻霖的床头。
“谢谢。”贺峻霖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看着他。
严浩翔担心贺峻霖会怕黑，将床头灯留下一盏后，也上了床。
两个人朝着天花板，都没闭上眼睛。
“今天麻烦你了。下次我请你吃饭，请你吃海鲜，你喜欢吃海鲜。”贺峻霖侧过身看着他。
“要不是你今天解围我估计还留在会场听那群人念经。”严浩翔也侧过身看着他。
“哈哈哈，果然还得是我。”贺峻霖对着他笑。
严浩翔看他眯着眼睛，笑的开怀。可是他刚才进浴室时很明显的发现，贺峻霖把所有他使用过的地方打扫过了，包括地下的水渍，镜面的雾气，摆放整齐的牙刷，一切清理的干净像是他从未来过一样。
过分的礼貌，都来源于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感。
“贺儿。”严浩翔缓缓开口。
贺峻霖有些惊讶他这样称呼自己。睁开眼看他。
“嗯。”
“我总感觉我以前，好像见过你。”
“可能是看过我的节目吧。又或者是在某个晚会上见过。”贺峻霖看着严浩翔，侧过身的距离让两人贴的更近。
虽说是分开的两张被子，可是这距离藏不住任何的眼神交接。
“你还小，以后遇到这种难缠的人尽量不要拒绝，就和他盘旋一下就好了，大男子汉要学会明哲保身。”
严浩翔还想说点什么，听到他有些困倦的声音，却止于口。
“你比我大多少？”
“大两岁啊，你22，我24。叫个哥哥听一下。”贺峻霖困得半眯着眼看他。
严浩翔有些不悦，他将被子扯开。
“怎么不叫哥哥，浩翔弟弟。”
“怎么还踢被子了，浩翔弟弟。”贺峻霖怕他着凉，把自己的被子递过去，两人窝在一个被子里，贺峻霖怕风吹进去，还给他捂了捂被口。
“别叫我弟弟。”严浩翔握住他的手。
贺峻霖摸摸他的头，叹了口气。
“我以前有个跟着我跑的弟弟，也喜欢踢被子，一不小心还会感冒。”
“后来呢？”
“后来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贺峻霖也不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你喜欢那个弟弟吗？”
贺峻霖有些恍神，他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那个人对于自己来说是苦难中坚持下来的希望，是未来期盼的方向。
大祗是喜欢的吧。
贺峻霖点点头。
严浩翔得到了一个他最不想要的答案，那人在贺峻霖心中的地位是无可超越的。
“有人喜欢你，你也会试着喜欢他吗？”严浩翔不死心的追问着。
贺峻霖望着他的眼睛，那深邃又多情的双眸，小孩估计今晚想谈感情。
“我不配喜欢任何人。”贺峻霖闭上眼睛，回避他的问题。
“你值得。起码在我心里……”严浩翔有些激动的凑到他面前。
只见他那纤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严浩翔将视线转移到他的脸，却又无可控制的盯向他的唇。
也许是注意到这样的视线，贺峻霖微微睁开眼睛。
见到严浩翔突然靠近自己的脸，不由有些心跳加快。他将握着的手移出来，这样的氛围实在是太过暧昧，太过奇怪。
他和严浩翔满打满算才见过三次面。
按照以往他肯定拒绝了和人同床这件事，可是他现在却欣然答应了。他最怕麻烦了，可是严浩翔开口他就推了自己的工作去陪他。
自己定下的很多规则，好像因为严浩翔而不攻自破。
严浩翔有些不满，他觉得朋友之间是可以勾肩搭背，是可以牵手，是可以有肢体接触的。
这些朋友间的行为他在国外见过太多了。因此，他对于贺峻霖越挪越往墙边靠的举动非常不满。
他伸手搭在贺峻霖肩膀上，将人捞到自己面前。
“贺儿，你别动了，我都没被子盖了。”
贺峻霖一时不敢动弹，感受到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心悸之余，他也只好安然睡去。
这一夜随着第二天的闹钟，算是翻篇了。
贺峻霖被闹钟吵醒，一睁眼就发觉自己的脖子凉凉的，他低头一看，衣服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的，严浩翔的手还搭在自己身上，他的衣服领口怎么也松了！
这情景装睡也不是，醒着也不是。
“早啊。”严浩翔低沉且慵懒的声音传来。
“早。”贺峻霖移开视线，非礼勿视。
下一秒。他就感觉严浩翔用头蹭了蹭自己的侧脸，柔软的发丝贴近脸庞。
“我要准备上班去了。”
严浩翔的声音贴近他耳边，那酥酥的话语像羽毛拂过耳边，引起一阵酥软。
贺峻霖突然想起严浩翔有个大哥，估计是把自己当成大哥了。
他以前就经常帮福利院照看小孩子，别人起床都是起床气，第一次看见有人起床气是撒娇的。
贺峻霖摸摸他的头。
“我也要上班，严浩翔你努努力多赚点钱把我电台买下来，我给你打工就好了。”
“那我买你的电台，你陪我睡觉就可以了。不用你打工。”
贺峻霖看着坐在主驾驶戴着墨镜的人，很难相信外在形象这么高冷的帅哥，对着当红主播竟然说出这种话。
“严浩翔，你以后不能随便和别人说睡觉什么的，这里不是国外。你这样说会吓到别人的。”
“别人是你吗。”
贺峻霖一时语塞。
“我怎么会被吓到，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那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这样就不会吓到别人了。”严浩翔缓缓停车，摘下墨镜。
“上班去吧，等我多赚钱再来找你。”
贺峻霖在风中看着他驱车离开。
严浩翔确实做到了他说的多赚钱再来找他。
在半个月没有联系的某一天，贺峻霖开公司会议的时候，听到老板和其他人议论着严氏集团已经与星娱公司合作了这次全景VR项目，这个三亿的大工程的时候。
贺峻霖收到了严浩翔的短信。
“我在你办公室，带了点东西给你。”
贺峻霖这边的会议才刚开没多久，他联系助理小李端去咖啡和甜品过去。
如坐针毡的开完这两小时的会议后，贺峻霖和老板招呼都没打就赶去了办公室。
里面就只有冒着热气的咖啡和未动过的蛋糕。
“贺老师开完会了。”小李走进来收拾桌上的咖啡和点心。
“严浩翔呢？”
“严设计师走了有一会儿了。哦，对了。这是他留给你的。”
贺峻霖接过他手里的小盒子。
里面是一条项链，有一个银色的吊坠，细看是银钻镶的兔子。
“他说这是公司新开发的一条饰品生产线，还没正式运营。说是残次品送过来给您看看。”
残次品么？贺峻霖用指腹摸了摸那个吊坠，他脑海里都能想象出严浩翔说出这话时，微微扬起下巴满不在乎，却又想讨取表扬的样子。
“贺老师，您还没和严氏集团提赞助商的事吗？”小助理有些疑惑。
“严氏都和星娱达成合作了，我们再不说估计年前都谈不下来。这个计划搁到年后就比较麻烦了。”小助理轻叹口气。
“你怎么突然说这件事？”贺峻霖将盒子揣进兜里。
“我...我以为您和严设计师提了赞助的事他才过来的。我就问了句他们什么时候提供赞助。”小助理感觉到自己老板的脸阴沉了下来。
“严总说您没和他提。然后，我就说...”
“说什么？”贺峻霖叹了口气，用手摸了摸眉头，这下事情有点难搞了。
“我说不急，说贺老师做事喜欢慢慢来，我们这个项目确实缺钱，但是还可以撑下去。”
“严浩翔怎么说？”
“严总没说话，放下东西就走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收拾好东西就先出去吧。”贺峻霖坐在位置上，握着手机，想了想，还是给严浩翔发了条短信。
“新产品不错。我很喜欢。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贺峻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开手机关手机，依旧是没等到严浩翔的回复。
他将项链放进手心把玩着。
又回想起那天严浩翔说的，会多赚钱，让他不那么辛苦的工作。又想起那个夜晚严浩翔给自己泡的不怎么好喝的解酒水，以及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说着关于喜欢的种种。
贺峻霖离开福利院后，一毕业就加入了声造集团，一路摸爬滚打在这电台圈，从最开始一个人合同都看不懂，到现在也能一人出马谈成跨界的商演圈，影视圈的合作。
有时一个人生活太久了，会忘记关怀的温度，可是淡忘不代表不渴望。
所以，严浩翔对自己的好，也许是初入职场上对于长辈的依赖，也许是年龄相仿上对于话题的包容，两个人就像是经久未见的朋友，一起吃饭，一起睡在一张床，即使这样就能拥有着短暂的安心。
贺峻霖承认自己对严浩翔并不像普通朋友那样坦诚。他羡慕严浩翔能不世俗的做自己，他羡慕严浩翔的直率，那些特质可望不可即的吸引着他，心底里的声音却告诉自己，他不配。
贺峻霖将捂热的项链放回盒子里。
他不想利用严浩翔，他不想去找严氏做赞助商。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的关系更纯粹些，而不是被利益覆盖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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