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四）

“这么说，姐姐，你也是死后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来的？”海兰看了眼半开的窗扇，压低声音道。

如懿苦涩地勾了勾唇角：“是啊，捅了自己一刀，以为终于能摆脱这一切了，没想到还是回到了原地。”

“姐姐，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做。”海兰用力地抱住了她，哽咽道，“永琪虽然死了，可那也不是你的错。只要你再等一等，等一等我，我可以扳倒魏嬿婉，把你接出来的。”

“海兰，我只是厌倦了，厌倦了这宫中永无休止的争斗。”如懿懒懒地将头靠在海兰肩上，在她耳边低低诉道，“你看，即便我没有给你送红箩炭，高晞月还是可以凭着一个香囊就陷害侮辱于我们。我们昨日勉强逃过一劫，无非是皇帝的心暂且偏向了我们这边。可你比我更清楚，皇帝的心随时都有可能倒向另一边。而一旦他的疑心落在我们头上，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便又会随风飘散，一如前世凄凉下场。”

“姐姐，可是现在我们重活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海兰直起身，用力晃着如懿的肩，看着她激动道，“你不觉得这是苍天开眼，特地给我们的机会吗？”

如懿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姐姐，你放心，这一世，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海兰勾起如懿的下巴，迫她正视自己，“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再轻生，弃我而去，好吗？”

如懿看着海兰满含期待和急切的真挚眼神，心下不忍，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还好，在这个充满血腥气的冰冷宫苑中，自己尚有海兰可以依靠。

以后的日子里，不求帝王的真情、名位与尊荣，但求能以一己之力护住身边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走下去，至于其他，一切随缘罢。

如懿这样想着，突然外面传来惢心的声音：“小主，皇后娘娘身边的莲心来传话，说是让海答应好生休养，这两日都不必去请安了。”

如懿与海兰对视一眼，方出声道：“知道了，将人送出去罢。”

“呵，皇后还真是贤惠体贴，最会事后装好人。我却不信，昨日香囊之事她就没有参与其中。”海兰冷嗤一声，随即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如懿白嫩脖颈上簪子压出的一道红痕，心疼地红了眼圈：“姐姐，这一次又是你拼死救了我，我……”

“好了，你我之间，还要说这些话么？”如懿温然一笑，携了她的手在窗前坐下，提起一把青玉茶壶缓缓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

海兰接过青碧描金茶盏轻啜一口，便放在一边，略带焦急道：“姐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么？”

“……走一步看一步罢。”如懿垂下眼，一下一下拨着碧玉茶盖，半晌，方道。

海兰按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且决绝：“不，姐姐，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坐以待毙，须知杀敌制胜。”

“待明日我会去养心殿劝说皇上请太后迁居慈宁宫，暂且行自保之策。”如懿沉吟片刻，终于妥协般叹了口气，口锋一转，陡然凌厉：“当然，如果她们还是步步紧逼不肯放过的话，我也不会再退让，大不了最后再落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或许在这宫里，争斗便是我们的命数罢。”

“说到底，姐姐，你还是心软了。”海兰眸中露出些许黯然和失望，旋即换上了舒展笑意，主动扯了别的话头和如懿说说笑笑起来。

看着眼前如懿尚未为岁月侵蚀、磋磨的丰容玉颜、如画眉目，海兰心中意念更是坚定。

姐姐，你不愿做的，便让我来做罢。

无论如何，这一世我定护你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