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她们也会交谈。不再是叶槿单方面兴致勃勃地讲述,林晚照安静地听。林晚照开始会说一些自己的事,比如小时候学钢琴的枯燥,比如对北方大学的向往,比如对未来的那一点点模糊的、却属于自己的憧憬。她的声音总是轻轻的,像羽毛拂过水面。
叶槿听得很认真,她会侧着头,目光落在林晚照低垂的睫毛上,或者她说话时微微开合的、色泽浅淡的嘴唇上。她从不打断,只是在她停顿时,轻轻“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有一次,在那片铁路边坡,林晚照说起父母对她极高的期望,以及那份期望带来的、无形的压力。她说得很慢,词语斟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惫。
叶槿沉默地听着,然后,她忽然站起身,走到旁边一棵巨大的、树干中空的老槐树前,弯腰往里看了看,回头对林晚照招招手:“晚晚,过来。”
林晚照疑惑地走过去。
叶槿指着那个黑黢黢的树洞,神情认真地说:“你把你的烦恼,对着它说出来。”
林晚照失笑:“这有什么用?”
“有用的,”叶槿坚持,眼神亮晶晶的,“我试过。你把秘密和烦恼说给它听,它不会告诉任何人,然后风会把它们带走。”
她的样子像个固执的、相信童话的孩子。林晚照看着她,心里那点郁结忽然就散了些。她拗不过她,只好学着样子,凑近那个散发着泥土和腐朽木头气息的树洞,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希望……我能轻松一点。”
说完,她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叶槿却满意地笑了,她也凑过去,对着树洞,用一种宣誓般的、清晰的声音说:“树洞树洞,请你保佑林晚照,以后每天都开心轻松!”
她的声音在树洞里引起微弱的回响。说完,她直起身,看着林晚照,笑容灿烂得仿佛已经看到了愿望实现。
那一刻,林晚照看着她被阳光勾勒出金色绒毛的侧脸,看着她眼底毫无阴霾的真诚,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她想,或许叶槿就是有这种魔力,能用最笨拙、最幼稚的方式,驱散她世界的阴云。
回去的时候,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单车行驶在一条安静的林荫道上,光影在她们身上快速流转。林晚照依旧环着叶槿的腰,脸颊轻轻贴着她的后背。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单车停下。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叶槿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顺着风,清晰地飘进林晚照的耳朵里。
“晚晚,”她说,“以后你的烦恼,也可以说给我听。”
林晚照环在她腰际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下。
叶槿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意味:“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而且,我不仅会听着,我还会……帮你把它们都赶走。”
绿灯亮了。单车重新启动。
林晚照没有回应,只是将脸颊更深地埋进叶槿的后背,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鼻腔里满是阳光和叶槿的味道。
她不需要回应。有些话,听在耳里,刻在心里,就够了。
那天晚上,林晚照在日记本上写下:
“今天,我对一个树洞说了秘密。
有个人,对我说,她会帮我赶走所有烦恼。
我想,我可能……真的逃不掉了。”
笔尖停顿,她终究没有写下那个更重的词语。但合上日记本时,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仿佛那里,已经印上了一个无声的、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