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妩

在苏父苏母的轮番嘘寒问暖之下，原本定在上午出门联系减肥私教的计划推迟到了下午。

她戴好了鸭舌帽和口罩，尽量让现在足够敦实肥胖的自己不被人认出来，毕竟，她也并不想接受那些看似怜悯实则暗藏嘲讽的目光。

当你死了，全世界都在爱你。

然而所谓的身陨魂消，与跌落神坛后的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何尝没有尝试过相信，但也只是摔得遍体鳞伤。

人心隔肚皮，她已经再难回到旧时的单纯了。

*

街角咖啡店，靠窗户的位置，苏雪凝正在为自己能够正式回到冰场而努力。

“苏小姐想要我帮你在两个月内恢复到原本的体重？”

坐在苏雪凝对面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保养得十分得当，细长的柳叶弯眉，杏眼圆脸，黄色偏粽的长卷发顺着脸颊垂下，烈焰红唇，谈事时总爱用涂了丹蔻的指甲轻敲桌面。

“对。”

苏雪凝应了一声，继而语气平静地陈述自己的要求，以及自己能带给对方的回报。

“两个月，我要恢复我原本之前的身材，保证我能以最好的状态参加接下来的世锦赛。”

顾清妩镇定自若地看向苏雪凝，眸中并未露出半分惊愕，只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你是从谁的口中得知的我的联系方式，但是，小姑娘......”

说着，她瞧见女孩眼底的执拗，微微顿住，轻叹了一口气，才接着道，

“姐姐我呢，已经很久不接工作了，算是半退圈的状态，你的这件事，我帮不了，也不会帮。”

她面上平静无比，语气淡然，哪怕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也未曾表露出半分。

一想到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女孩因失去希望日渐消瘦，在花一样的年纪早早死去，她便心如刀绞。

面前的少女和苏雪凝分明样貌身材都相差甚远，却还是让她感到一丝熟悉感，不由得有些失神。

苏雪凝微微垂下眼帘，以遮掩眼底的兵荒马乱，眸间酸涩得厉害，眼角似乎已经有泪珠滑落，她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鼻音，“教练，我不能没有花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从此声名鹊起，你不会失望的。”

她知道顾清妩自她退役之后再也不曾为任何运动员做过贴身的私教了，她感动又难过，为自己难过，也为顾清妩难过。

分明，她是可以实现自己三十岁之前便一举成名的愿望的，要是没有她的话。

如今时过境迁，她只想重新追逐花滑梦想，也将顾清妩拉回本该有的位置。

女人眼底一片震荡。

居然是花滑选手！居然如此口出狂言！而她居然隐隐在女孩身上看出那人的影子。

那人第一次代表国家队参加世青赛时，也曾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清妩姐，你看着吧，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那人年少成名，意气风发，在热爱的花滑事业上总是说一不二，在冰场上美得明媚而张扬。

脚下的冰刀如同她汲取养分的媒介，踩在那上面，她就是最耀眼的红玫瑰，妩媚多姿。

可当她彻底离开了花滑，她便如同一朵枯萎的花儿一般，再无任何生机可言，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唇瓣一张一合，顾清妩听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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