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归

烛下微明照亮了韶歌的一纸相思，韶歌在光影下呢喃着她的一厢心事，她睁着一双泪光潋滟的眼凝望着纸上的笔笔墨迹，她看着那乌黑发亮的墨迹化为丝缕渐渐渗入纸间，看着墨迹一点点干涸，看着纸上的字迹慢慢失去了光泽，然后缓缓黯淡下来。韶歌微微颦眉，抓着素色的裙角，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稍后她用皓白的手捧起玉佩，把那块玉拿到眼前仔细端详着，那玉还是青白的颜色。韶歌把玉放于掌心，用柔软而细腻的指腹轻轻抚摸着它，坐在桌子附近的木椅上沉思着，她想着自己前世为人，而此生为妖，那初拾是不是也会有前世今生呢？若他真有来生，是会也化成妖，还是转世投胎做人呢？他还会记得自己吗？还会与自己再续前世未了的长情吗？唉，都说公子们会青睐贤良淑德的姑娘，那他还会心悦于一位十指染血、心怀仇怨的佳人吗？她用一颗几乎是支离破碎的心想着这些催人泪下的问题，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突然她注意到望见在桌子旁边微远一点距离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雕花木柜，在那座木柜上面放置着一座女神像，那女神洁面朱唇，秀丽端庄。虽说韶歌前世是从乡下长大的姑娘，不认得诸位神祗，但她隐约记得她奶奶告诉过她若向神明许下心愿，若是心诚便会灵验。韶歌想到这里，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也没来得及穿鞋，赤着脚跑向安府后花园，一口气跑到荷塘边，匆匆忙忙在荷塘里撷了一朵粉艳娇嫩的芙蓉，然后返回书房，径直走到木柜上的女神像前。韶歌张了张嘴，学着记忆中奶奶祈祷许愿的动作，她缓缓跪下来，奉上花，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开始许愿。但谁知过往的回忆扰乱了她的思绪，因此她不得不睁开眼，重新思索着这一个珍贵的心愿要许什么。当她睁开眼的一霎，她惊讶地发现这支芙蓉竟然是一株双生花，不过也许是她在返回书房的过程中太过焦急了些，可惜那双生花竟只剩下一朵，而另一株花的花蒂上水露还未干，唯独不见了花，那花蒂兀自伸着翠绿欲滴的茎杆，落寞又孤独地张望着，寻找着遗失的芬芳。韶歌静下心来，双手合十，重新许愿，那一瞬间她的思维是复杂又矛盾的：她既想着初拾前世太苦，祝福他今世一定要寻得一位好伴侣；又想着自己思念他已久，期盼着与他团圆，了结牵挂，她思来想去，绣口未语鼻中却一阵酸涩，她沉默了半天，最后带着哭腔喊出满心的苦楚：“求女神保佑初拾哥，保佑他一世平安！”言罢，她带着满面泪痕跪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你说……塞北的梦蝶会不远万里去欣赏江南的蔷薇为他再开吗？

你说……你渐行渐远时会想着始终痴待着你的我吗？”

韶歌口中呢喃着，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记忆中的那个初拾，她正不知不觉地发着呆，突然窗间轻微的声响把她从愣神中拉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