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神路

　　天后到底有没有派司命去办差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后替司命说话，摆明了是罩着他。这样一来，天君也不好再问，当臣子的，也不好穷追不舍。

　　便有北海龙王状告月老，说他篡改姻缘簿，给他儿子配了个凶悍的恶媳。

　　月老大叫冤枉，不仅拿出姻缘簿，也出示姻缘果，以证明他从未改过姻缘。至于原本温柔的仙子何以成了亲就变成悍妇，那只能说，他儿子命里该有悍妻。

　　也有人报怨，说好端端的，忽然倒霉起来，怀疑命数出了岔子。

　　几件不大不小的案子，或多或少都和司命扯上了关系，偏生找不到司命去向。

　　天君不得不问一问司命的去向了，天后微微一笑，刚要说只是派他办差，具体去了哪里，还要多久能回，也是不确定的。就见凌霄殿外，司命玩命奔进来，还擦了一把薄汗。

　　天后怕他说漏了，马上开口：“司命星君，本宫让你办的差可是办好了？”

　　司命一听，就知道天后为他遮掩过了，定一定神，行礼回道：“臣办好了，稍后向娘娘回禀详情。臣刚回来，听守门小童说天君传召，立马赶来。”

　　把脸转向天君，一副恭敬聆听状。

　　天后抿嘴笑：“看你这灰头土脸狼狈样，也是辛苦了。陛下，左右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先让司命星君歇口气吧。几位卿家有什么疑问，也不妨去到仙箓宫查询。陛下以为如何？”

　　天君便道：“也好。”

　　帝后离场，来寻司命晦气的各方仙家面面相觑。面对这些人，司命的腰板子挺直了许多。

　　“各位是对家里孩子们的命格不满意？那各位倒是自己说说看，都想要什么样的命格？少冥太子那样的好不好？”

　　立即，一片吸气之声。过了一会，就都灰溜溜的告辞离去。不就是家里婆娘凶一点，忍一忍就过去了。

　　司命回到仙箓宫，好似虚脱了一般瘫倒在地。我在璇玑空间看到这一切，深感好笑的同时，也很不是滋味。

　　有情有义的神仙偏偏没有了姻缘，那些一事无成混吃等死的，偏偏红鸾高照，却不知珍惜。司命比那些人不知道努力多少倍。

　　我从空间出来，着手翻动珍奇异虫列表。三界一切生命的命格都归司命掌管，在他这里如果找不到，就只能到冥界碰碰运气。

　　“司命，这情蛊是上古就有的物种吗？”

　　璇玑说情蛊是未知生物，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殷拾郎如今生活在璇玑空间无忧谷，始终是个隐患。

　　司命道：“并非是洪荒就有的物种。具体哪年出现的也记不清了。只知道袁不灭成神之后，下界有不少修士都学他修那无情道。后来这些修士自相残杀，从他们的身份里剖出了情蛊。天界这才知道竟出了这等妖物。说也奇怪，情蛊本身是没有情感也没有思想的，靠着吸食宿主的感情，竟然也能生出同宿主一样的思想。”

　　我不由得问道：“你说，袁不灭在修炼的时候，是否也靠吞食情蛊，最终抛弃了七情六欲，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冷血动物！”

　　司命打了一个寒颤，像他这样靠着苦修，一步步走上来的神仙，很难接受吞下一只恶心的虫子，吸食自己的感情。他自己成道上天受封，也并没有抛弃所有的感情。

　　“也许吧！我只是一个仙，很难理解神的境界。只是听说一个仙要想成为神，无不是要断情绝爱的。像我这样只想和心上人双宿双栖的，注定成不了神。”

　　我摇头，表示不赞同：“断情绝爱，是修炼到一个大境界之后，化自身小爱为三界大爱，以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是舍几之道。袁不灭的无情道，看似最终舍却七情六欲，断情绝爱了，实则是自私自利，损人利己。就连这断绝情爱的方法都那么的刻意。这绝非是一个神该有的品质。”

　　司命喃喃说道：“好多位帝君都感觉这位上神德不配位，但他就是成了神，在天道的规则之下，达到了一个神该有的境界，就连天道都莫可奈何。”

　　“这算是什么高境界？用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恩将仇报，杀害自己的爱人，就是所谓的断情绝爱了？要这么说，天底下能成神的恶棍多如牛毛，一个人只要足够狠，足够无耻，都能成神。”

　　司命仍是想不通：“心怀恶念的人通不过天道门。”

　　我叹了一口气：“我是没进过天道门，不知道它是如何评判善恶。从我有了灵识开始，从未想过伤害谁，所修炼的功法，也是功德证道。我敢说，从未伤害过一条无辜性命。但就算如此，我都不敢说自己能通过那道天道门。所有的人都有善恶两面，能用道德或者法规约束自己的，都可以称之为善反之，即为恶。少冥下界历劫时，殷拾郎就是他的善。然而到了天上，无上的权力让他对法度失去了敬畏，为了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执念，就能豪无感觉的杀害那么多无辜性命，那是恶吗？我们觉得是罪大恶极，但他自己未必觉得是恶，相反，说不定他以为那些蝼蚁一样的凡人为了他的爱而牺牲是无上的荣幸。被发现的时候，他没有任何隐瞒的承认了，是因为他是那么的骄傲，不屑于撒谎。他很可怜，他连自己都不爱了，哪里还会爱别人？终究是负了自己。”

　　司命吃惊的望着我，似乎震惊于我提到少冥时那么的了无波澜。

　　“你不恨他？”

　　“有什么好恨！”我耸耸肩：“我又不爱少冥，一天也没爱过。只是可惜殷拾郎罢了。他的失败是因为他要人为的去除七情六欲，但只要活着，所有人都有七情六欲，神仙也不例外。所谓神仙，其实不过是个活得更久的人而已。而且神仙的本质，比起凡人来，欲望更加的强烈千百倍。司命，难道你从未想过，想要长长久久的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欲望吗？为了成神而断绝七情六欲，原本就是一个笑话。”

　　司命神情恍惚了一下：“是啊！成了神之后断情绝爱，和为了成神断情绝爱，根本是两码事。通过了天道门，未必证明他就是个善的，也有可能，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做恶，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别人对他有恩，那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是他的好运。杀害自己的妻子，是因为他把妻子视为心魔，杀死她，是除掉成神道路上的牵绊。怀着这样的信念，任何人都能通过天道门，因为，自己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