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当我进入了画中，四周泛起了迷雾，沿着这条土路走着，一座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映入眼帘。

这些大殿的柱子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的，每根柱上都刻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

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面盖着黑瓦，砖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伴随着曲音从门后传来，门上的一块牌匾上写着两个烫金大字——梨园。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迷。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我推开大门，一段戏曲唱词穿入我的耳朵，只见台上一名女子正在伴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口中悠扬婉转地和着道:“天生丽质难自弃，天生丽质难自弃，长恨一曲千古迷，长恨一曲千古思……”

戏台上的时光绚致静止，青砖铺地，艳红厚重的帘幔垂落。古旧的脂粉寒香，混杂着些许幽怨暧昧的芳尘味道。

我一时间看得竟有些呆了，恐怕就是戏曲名家也不过如此吧？

但我很快地就回过神来，因为眼前的这位女子，身上有着滔天的怨气，这怨气使我感到寒冷。

“戏是孤单，人是孤独。风情万种，千娇百媚，心里都只是一个孤独。一切韶华，一切荣光便是作了这孤独的影，影影绰绰的，挥之不去。”女人暗自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台上，你演绎得如此逼真，如此精彩，仿佛如痴如醉，孰不知，花开花落，草长莺飞，已随季节的变换而布好了场景，请别感叹那虚伪的美丽，也莫相信那美丽的虚伪，台上，我们永远都只是演绎着别人的戏，表演着快乐和心碎。”

“ 台下，当戏已落幕，霓虹和鲜花都不复存在，耳边仍萦绕着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洗去精心涂抹的油彩，原来只有你孤身一人，独自背负着寂寞。”

我鼓了鼓掌对女子回复道，按照之前我的推断，眼前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位大唐贵妃了，如此强烈的怨气让我不得不稳重一点，这可是千年鬼王啊。

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我要是惹怒了她，那等待我的只有魂飞魄散。

女人有些惊奇地看着我，眼神在我的身上上下打量着，“看来公子也是个性情中人，不知可否赏脸与奴家到后花园一叙？”

女人开口询问着我，鬼王都开口了，我还能怎么办？肯定是先稳住她等待援手。

我也当即开口道:“过奖了，如此甚好。”我用着古话回应着，跟古代人讲话总得咬文嚼字，还好我语文并不算差，女人听我这种方式与她对话，也是感到一阵欣喜，只要她不爆发就好。

我跟随她来到后花园，毕竟她的身份只是我和陈末的猜测，并没有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看样子女人对我的好感不错，我也谨慎地开口说道:“今日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寻得如此梨园仙境，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女人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奴家，杨玉环。”

虽然我已经猜测到了她是杨玉环，但我听到她的肯定回答，我还是被吓了一跳，这种跨时空的面对面的交流，让我感到一阵违和感。

我也当即学着古人见到娘娘的样子，对杨玉环施了一礼道:“小可不知这是娘娘居所，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杨玉环被我的举动惹得笑得花枝招展，“起来吧，不必如此拘谨。”

杨玉环看着这后花园的景色说道:“我现如今只是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我不解地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都说戏子无情，可谁知，戏子啊，在别人的故事里辗转迷离，流尽自己的泪。一如蝶衣，入戏太深，至死不懂出戏。公子莫怪，奴家失态了。”杨玉环看着我说道。

我并没有回答，看着眼前的景象，我说了一句:“这偌大的宫殿，这美丽的后花园，只不过是虚幻之物，娘娘又何必纠结于此？”

杨玉环狠狠地说道:“纠结？好一个纠结于此，我十五岁就进入宫中被封寿王妃，二十六岁被封为贵妃，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那薄情之人整日对我百般迁就，可最终结果呢？他可真是宠爱我啊，给我扣了个安史之乱的帽子啊，你说我在纠结什么？”

我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都低了几度，而且她把“奴家”换成了“我”这个字，可见杨玉环的怨气之大。

于是我连忙开口稳住杨玉环:“娘娘息怒，我罪该万死，不该提这个的。”

杨玉环看我害怕的样子，也是静下来了说道:“杀了我也就罢了，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听了那国师的谗言，将我的皮扒了，用妖术把我封印在这人皮之中，弄得我永生永世不得轮回，当真是狠毒至极！”

虽然杨玉环的情绪是安定了下来，但这滔天的怨气确实像洪流一样，堵不住的往外喷涌，我只得不断地念着升阳咒来抵抗这寒冷的怨气。

这时杨玉环也是发泄完了，开口询问我道:“公子可会梨园之艺？”

我看得戏曲也不少，以前在山上可不跟现在这样科技发达，有个黑白小电视已经是很不错了，不过也是被玄清子霸占着，这老头就爱看戏曲频道，我也只得跟着一起看，倒是学会了不少唱词。

我看出了杨玉环眼神中的意思，也难怪一个人被封在画中千年，这画中也就只有她一个灵魂罢了，这偌大的宫殿后花园皆是她的怨气所化，也难为她苦中作乐了。

我很懂事地说道:“我不会这等高雅之术，倘若娘娘肯指导我一二，那也不枉此行了。”

杨玉环闻言很是开心，就这样一人一鬼在这里学起了戏。

也许是我学戏的天赋好，没多久，杨玉环所教给我的东西我全部学会了，这时杨玉环提出了个让我为难的请求:“敢问公子可否与奴家共舞一曲？也好让奴家看看公子的不足之处。”

我本来想拒绝，杨玉环虽然是笑着对我说的，但眼神里确实有些一丝冷漠，如果我不答应她，她可能真的会发飙吧？

无奈我只好答应了她，就在我答应她的时候我看到了她手中的动作，那是一根手指在凝聚怨气，还好我答应了，否则她这千年鬼王的全力一击，说什么我也是抵挡不住的，更何况这里她还有运势加成。

韶华飞逝，放眼望去，漫步红尘的日子，那些经不起风雨的绿肥红瘦，隐约的情愫，随风来，随尘去。我们演绎的，恰恰是她所失去的。

嘴上说着恨透了唐明皇，但我想她心里爱着的也只有唐明皇了吧？因爱生恨，由恨而痴，人生如戏，我们是最真实的戏子，演绎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一曲唱罢，在杨玉环的曼妙身姿下，我竟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对我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但突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这种感觉使我从中幡然醒悟，这是杨玉环在蛊惑我，得亏我灵觉强大，不是那么好迷惑的，否则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杨玉环见我并没有被蛊惑但到，她非但不生气，反而是直接对我说道:“你不是一般的人？”

见她如此直接，我也就没废话:“嗯，娘娘好眼力，我是个道士。”

杨玉环没说话，只是坐在一张石椅上，周围的景象又变化了起来，从春季的样子变成了秋季的样子，这自然是杨玉环的杰作。

“娘娘这又是何意？”我询问道。

“即墨烟花，戏子无情爱恨两难；落殇樱花，暮沉西山情仇万丈。蓦然回首，曲终人散，谁还舞弄绸缎，轻叹，泪似水流长。空盼，流光已向晚。”杨玉环答非所问地说道。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于是开口说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爱的他一直不忘往昔之情，你的情敌叫做回忆。你们处在同一个空间，却活在两个世界。两个人的感情，最终剩下你在苦苦支持。”

杨玉环看着我，眼中似乎有着一丝光亮:“舞者入曲，一生流离；歌者入情，一生空寂；戏子入画，一生天涯！多谢道长。”

我笑了笑没说话，杨玉环这时开口说道:“道长，请赐我一层造化，也不枉我这一生所爱。”

我自然知道她口中所说的是什么，但我觉得这并不像是一个千年鬼首说出来的话，“娘娘为何要如此结局？”

杨玉环指了指胸前开口说道:“因为心，让我爱上了他，因为心，让我又恨他，因为心，让我执着他，嘴上说着恨，可心里又怎么不爱他？千年来，这幅画几经转手，被我引进来的人不绝如缕，可往往都是些好色之徒。而你却不一样，对待我真的当娘娘一般，有分寸，最重要的是，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戏。”杨玉环的嘴角不禁上扬。

我真没想到，我的这些话可以让一个千年鬼首想通自己的痴，这可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