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露出莫名诡异的笑容:“只不过……很疯狂。”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握住他的手:“什么计划?”
我才不管什么疯不疯狂,一个国际刑警的计划,能疯狂到哪里去?他又不可能叫我去杀人。
梁sir紧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叹口气道:“唉,还是算了。”
我紧紧攥着他的手:“别啊,别算了,你快说,是什么计划?”
梁sir看着我,摇头道:“算了,这个计划,太难了。”
我一下就着急了:“有多难?比上次我卧底游戏公司还难吗?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完成了任务!”
梁sir苦笑了一下:“不是,鬼叔你听我说,这个计划真的很疯狂。”
我更加不耐烦道:“上一次跟我讲疯狂计划的人,是一个德国科学家。那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盗梦空间还复杂,如果失败了的话,我估计会成为植物人,一辈子躺在床上。然后呢,你看,我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呢。”
梁sir还是摇头拒绝道:“鬼叔你听我说……”
我这下子真的火了,噌一下站了起来:“怎么说,梁超伟,看不起我是吗!”
梁sir龇牙咧齿地说:“鬼叔,冷静点,真的不是看不起你,因为……我这个计划,我自己也没办法做到。”
我疑惑地看着他的脸,梁sir的表情,不像是在敷衍我。他是认真的。
国际刑警梁超伟,真的认为自己,无法完成这一个计划。那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计划,会让梁sir也认怂?
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时,在雨崩村,他是怎么装傻,扮成一个香港人,连港普都学得惟妙惟肖。在卡瓦格博山上,我见识到他是怎么单枪匹马,隔着帐篷,射中里面的几个武装保镖。
在我的心目中,梁sir是一个漫画中英雄般的角色——除了颜值不过关——他性格坚韧,格斗技术过硬,头脑清醒,反应迅速,勇敢无畏。如果有一个任务,他自认无法办到,那么我……更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松开了他的手。
梁sir似乎也松了口气,就好像他是在担心,我性格作死,加上一时冲动,会愿意尝试他所谓的疯狂计划。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怕,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你就在这里闭关一阵子,我一时半会都不会离开西贡,有我在,你很安全。等我把这边的任务完结了,再集中精力来帮你。”
梁sir笑了一下,脸上又是平时镇定自若、自信十足的表情:“鬼叔,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再见到唐双的。”
我还想说什么,他站起身来:“很晚了,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就朝外走了,我连忙问道:“梁sir,你的任务多久能完成?”
梁sir打开房门,停了一会说:“六个月吧……”
关上房门前,他留给我的最后几个字是:“一切顺利的话。”
六个月,半年。
梁sir走了之后,我把自己扔到了硬邦邦的床垫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要跟蟑螂一样,躲在这个异国他乡的旅店里;我的人际关系全部都要割断,手机号码、微信,这些通讯工具都不能用了,给家人报平安都不行。
更别提和唐双见面了。
我那个小小的工厂,我那辆黑色卡宴,我那套小小的复式公寓,我满架子的书跟CD,刚升级的音响,还有客厅里的海水缸……都将离我而去。这还不算,如果我真的被通缉了,估计连银行账户里的存款,也会被冻结掉。也就是说,我的财产、女朋友、社会关系,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将要被夺走。
前一天,我还是个有房有车有女朋友的男人,说不上成功,但生活过得多姿多彩;在不到十二小时里,我突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一切,变得一无所有。
我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什么都没有了啊。”
这应该是特别惨的一件事吧,我应该是备受打击,心情痛苦,在床上辗转难眠。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空荡荡的,却反而有种被清空了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轻松,有那么一点点——像回到了十几年前,还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的我,一个背包,几千块现金,就敢一个人跑来西贡。住不起好的酒店,吃饭也是街边随便,没有名牌手表,也没有高定西服。不过,我有的是时间。
现在这种一无所有的状态,反而让我找回了年轻时的心态。
倦意突然袭来,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在昏昏睡去的前一秒,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别又被那个变态凶手蔡必贵附体,去把梁sir杀掉才好。
不,梁sir不会那么弱……
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还没睁开,已经感受到灌满整个小房间的、热带的强烈阳光。
昨晚一觉,睡得可真不错。这个鬼旅店的床垫像门板一样硬,竟然睡得很舒服,全身体力都恢复了,肌肉也不再酸痛。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房间里却惊现一个人影,正站在阳光照不到的暗处,沉默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