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曾渡

漫长暑假即将结束时，学校里其他熟悉的朋友约了他吃饭，说是毕业假期的最后一次聚餐，对方说来的人挺多的，也有不认识的人，问他介不介意。

曾渡回复，“没关系，反正也是图个热闹。”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顿了半秒。

他确实没想到何玖也在，想来也是，圈子就那么点小，大家都是朋友，来来往往认识也很正常。

在座的人都回头看他，他这才迈步进去。

朋友笑道：“你可是迟到了哦。”

“一分钟也算？”

“当然算，时间就是金钱你知不知道，要罚。”

“好吧。”他笑着道歉，“有事耽搁了，没有提前出门，来晚了。那要怎么罚？”

“算了算了，放过你了。”

“快过来坐吧。”

曾渡过去挨着傅臻坐下，而何玖则是坐在傅臻的对面，曾渡一抬头就能看见她，他们目光相对，曾渡笑了笑。

两人心照不宣。

这这次聚会或许是蒋樱欢发起的，她不免话多，笑说：“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高中时候的聚会了。”

“怎么这么说？以后见面的聚会多着呢，高中聚会肯定不会少啊。”

“不一样的。”蒋樱欢道，“以后见面，大家说不定都变了。”

“倒也是。”

一见面就说起这么伤感的话题，大家都沉默了起来。有人不习惯这样的氛围，笑着打破沉闷。

“变了又怎样？变了我们还是我们，以后走得远了人都会变的，但是我们一定会记得。”

“就是，别想那么远嘛。”

何玖应声：“别太难过了，无论什么样，大家都是朋友。”

“是啊是啊，我们怎么都不会忘了的。”

曾渡在出神，当何玖出声的时候，他才回过了神来。

他情绪很淡，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蒋樱欢抛开不开心，努力扬起笑，举起杯子，“对，无论怎样大家都是朋友。”

“干杯，致我们美好的少年时光！”

“干杯——”

说话间，点的菜都一一上了上来。

“快快快，开火。”

一行人喝着酒吃着火锅，杯子里的冰块热闹相撞，发出脆生生的响声，火锅里翻腾着热气，辣椒的味道兑换成了热意，打湿了额角的发丝。

杯盏相撞间，像见到了梦里的光怪陆离。

酒瓶横七竖八地倒着，大约是气氛太好，一向克制的傅臻也忍不住跟着喝了许多，他双眼朦胧，起了醉意，慵懒地靠着背椅，眼镜被摘下放在了一旁。

何玖静静地注视着他眼下的那颗黑痣。

曾渡坐过来，和她碰杯，他们都醉了，眼底的情感藏不住，缱绻又缠绵。

他只剩痛苦。

发挥失常、落榜、求不得，交杂成线，一点一点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出冷漠的血痕。

他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发挥失常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杨骏，又或许是因为他那天发了烧。

但总之，一切都没有答案了。

他试过。可第一志愿没有被录取上。高考他发挥失常，比平时考试低了二十分，和何玖傅臻填一个学校本来就很冒险，果真不出他所料。

说起来遗憾，他不免踌躇。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何玖安慰他：“第二志愿也是很好的，金融也很适合你啊，况且我们还在同一个城市，可以时常联系。你之前也说过了，你不是挺喜欢金融吗？”

曾渡没说话，好久才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傅臻知道你和他在同一个学校吗？”

何玖扯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也许不知道吧。”

“在他眼里对我的唯一印象大概就是我们是一个学校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但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吗。”

傅臻那天也给他发消息：“在不在一个学校都没关系的。”

“我知道，”曾渡说，“我只是觉得，没和你在一个学校，有些可惜而已。”

“这有什么，我还是认为金融比较适合你，你以前就没那么喜欢物理，你要是在A大学物理，说不定以后就是被物理折磨的日子。”

他们说的话都差不多，都是在安慰他，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不喜欢物理的，他不喜欢任何东西，包括金融。

他需要钱。

他们是他的朋友。他想。

各自相熟，又各自生活。没有谁是一定需要他。

回忆让曾渡有些头疼，胸腔微微起伏，指尖几乎握不住沉重的玻璃杯。

何玖弯着眼笑，“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曾渡醒神，没有回答，而是说了很无关的一句话，“他记得你。”

太过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何玖却听明白了。

何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她垂下眼，“……谢谢。”

“要怎么谢我？”

“嗯？”

“我给你当了这么久的线人，又守了这么久的秘密，你要怎么谢我？”

何玖知道曾渡开玩笑，气氛到位了，她也玩笑道，“来世为你做牛做马可不可以偿还你这么大的恩情？”

曾渡随口应声，“这么说你就把你的来世许给我了？”

说完后他才察觉到不对劲，眸色暗了下来，何玖却没什么异样。

“是啊，记得别让我喝孟婆汤。”

“我可没这个权利。”

谈笑间，曾渡模糊地觉得很遗憾。

太可惜。他们竟都不能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