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哭

【一百三十二】

“幸好，你还在这里。”

—

何玖的耳边都是化不开的悲痛的哀鸣，所见所闻都是翻天覆地的惨烈与悲壮，她已经忘了自己是为谁而来，眼里只有眼前的狼狈的残骸。

满目疮痍，冰冷无温。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啊！！他还那么小！！！”

“救救他们，求你们了……救救他们……”

“刘安！安安！！！你在哪儿？！”一位母亲徒手搬动着石块，撕心裂肺，“你快回答我啊——回答妈妈——安安——”

“陈河——”

“陈语宁——”

残破，废墟，鲜血，倒塌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何玖才艰难地挪动开了脚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转身，只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面对。

如此疼痛。如此悲郁。人世间的亲情与别离。

而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却又极其陌生的声音，沙哑却有着独特的声线，“这里还有个孩子！！”

何玖猛地回头，她寻着声音看过去。

下一秒，她呼吸一滞。

她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青年，衣衫已经破旧了，他的后背被划破，伤口处是刺眼的鲜红和结痂的暗色沉血。

他转过头，冷静地指挥着。

他半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尖锐的石块上，而他毫无察觉，也毫无触动。

他面上依旧带着他从年少时便拥有的沉稳，肩宽背阔，整个人都露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坚毅。

是傅臻。

他还活着。他始终在。

何玖上前一步，却在一瞬间失了力气——她不能见他——是的。她不能见他。

她立马转身隐在摇摇欲坠的墙身后，她靠着墙缓缓滑落，墙上古旧的灰尘和石块脱落，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何玖蹲在角落，鼻尖微酸，似乎是庆幸，又似乎很难过，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大悲大喜之后，恐惧荡然无存。

她就知道傅臻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好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救援队上前，傅臻在一旁，不停地说着什么。一阵过后，何玖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

一个女孩儿被救了出来，她半睁着眼，嘴唇轻轻动着，傅臻凑上前，听见女孩儿很轻很轻地说：“……谢……谢谢傅老师。”

何玖一直瞧着傅臻，看着他露出很浅的笑容，他温柔的摸了摸孩子的头，“没事了，别怕，已经没事了。”

何玖的泪水从下颌落下，滴入尘土。

“傅老师！”何玖隐在人群里，看着学生的母亲对傅臻连连道谢，满眼都是泪水，“谢谢傅老师，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的孩子恐怕已经……”

傅臻满是疲倦，却还是安慰着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孩子没事就好。”

青年长身玉立，即使周身狼狈破碎，也依旧不掩清朗。站在一众粉碎之中，他一人，却独独不曾绝望。

何玖缓缓退步，直到一个谁也看不见的暗处，她才停了下来。

她扶着墙，蹲下身来，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