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医翊离，一双丹凤眼，和善可亲，可医死人肉白骨。

翊离的目光落在侍女身后的温梵身上，在看到这人身上穿的是件浴袍后，眼神不禁染上一些复杂。

这里是凤晏的寝殿，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是不可能有外人出现的，但这侍女却正引着这少年往龛夜院的方向去。

再加上这少年面容清俊出凡，周身的气息更是干净澄澈，身姿如玉，纤瘦高挺，不似人间那久处污浊的普通凡人。

“这位公子是……”

侍女不禁一顿，有些苦恼要怎么向鬼医大人解释，是说这个人是鬼兵们抓来的奸细，却被殿主看上了，还是说这位小公子是殿主请的客人。

翊离瞧见侍女面上颇有些纠结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这位小公子怕不是被突然开窍的殿主从人间抢来的。

温梵譬了一眼身旁的侍女，又瞅见翊离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态，开口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被两个鬼兵当做奸细捉回来的，凤晏嫌我弄脏了他的地板，就让我洗干净后去找他”

闻言，翊离眼皮一跳。

“还说要我洗快些”

温梵一脸无所谓的说着，身旁的侍女到是一僵，脸上惹上一抹羞红，虽然是事实没错，但她没想到这人出口竟敢如此大胆。

温梵这么说也是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近乎与老母亲般慈祥的眼神，抬眸向翊离看去，见他是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说的样子，温梵觉得翊离肯定是脑补到了什么很扯的东西。

似是被温梵的话噎了一下，翊离清了清嗓子，倒是一旁的药童颇为好奇的抬手拽了拽师傅的衣袖，一脸懵懂的问：

“师傅，为什么要洗快些啊？”

“……”

翊离抽了抽嘴角，握着药锄的手微微收紧，脑海中掀起狂风暴雨，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禅儿这个天真无邪的问题。

倒是温梵看到翊离身后粉雕玉琢的药童，嗤笑一声，揉了揉手腕，慢悠悠的开口道：

“当然是凤晏一个人呆着太过无趣，要哥哥去陪他找些乐子打发时间”

清朗的嗓音淡淡的，毫无波澜的语气中夹杂着似有似无的讽刺和挖苦。

听到这句话侍女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装自己耳聪什么也没听到，这个人也太大胆了，竟然敢两次直呼殿主的名字，还一副讽刺厌恶殿主的模样。

翊离眼神触到温梵手腕间那惹目刺眼的猩红，面上的平静逐渐龟裂，终是牵扯到殿主的私事，自己也不好评论什么。

翊离敛了敛眸子，嘴角重新含上一抹和善的笑意，牵过一旁药童禅儿的手，开口道：“我今日要用的药材已经采完了，就先回去了。”

温梵撇了撇嘴角，反正自己对于翊离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的一清二楚，在药谷被屠前，他算是一个真正仁心和善的人，但在药谷被屠后，逃到鬼域相当于重生的他变成了一个极度精明近乎冷血的人。

他一直在伪装，掩盖自己的冷血。

温梵还记得，很多读者都磕凤晏翊离两人的cp，说什么两人一个是邪肆傲娇女王受，一个是深沉内敛忠犬攻，天天都是在评论区里呐喊自己磕到了。

其实在温梵看来两人之间并没有爱情。

翊离第一次救凤晏的时候，是出于医者的仁心。

后来药谷被屠，翊离重伤逃到鬼域，凤晏看在翊离救过自己一命的份上收留了他为他疗伤治病。

一命换一命，两清了。

病好后翊离找到凤晏，跟他做了笔交易，他知道凤晏身体内隐藏多年前留下的暗疾自己有办法可以帮他暂时抑制住，而凤晏则要帮自己密查到底是什么人屠了药谷。

尽管最后他是替凤晏挡箭而死的，也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屠了药谷的那伙人是谁，也已经亲手替师傅和众多师兄师弟们报了仇，自己在这世上已经了无牵挂了。

于是他用自己的死，换了凤晏一个承诺。

如果鬼域躲过这次灾难，凤晏没有死，他要替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药童禅儿。

禅儿是天生的痴儿，是翊离采药时救的，当时禅儿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甚至已经不能说是衣服了，只能说是一块破布。

他被一帮乞丐安排到街上乞讨，脏兮兮的小脸上全是懵懂，医者的仁心让翊离不禁心软把禅儿从那群嗜血的乞丐中救了出来。

后来将他带到了鬼域，做了自己的药童。

翊离最后的心软，留给了这个陪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药童。他担心自己死后，天生痴傻的禅儿如果躲过了这次灾祸也会再次过上困苦的生活。

温梵看着翊离牵着禅儿离去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公子，我们走吧”

“嗯”

温梵点了点头，摩挲着自己手腕间的颇为狰狞的勒痕，步伐轻缓，跟在侍女的身后向龛夜院走去。

凤晏，如果真的是你引我来的，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