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一）

稍看了会儿雪，一阵寒风吹来，王灵娇缩了缩身子进屋避寒去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王灵娇不用费什么力气便猜到了来人是谁：仅距一息的间隔、能让屋内人听清却又不会造成吵闹的力道、能在蓝氏禁地来去自由，此人必是蓝曦臣无疑。

王灵娇请进。

果然，来人是一派从容的蓝曦臣。

蓝曦臣走进来，脸上写着一道难题。他冲王灵娇点了点头，嘴唇似有开合，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又转身将一个食盒放在了桌上。

他不说话，王灵娇也不主动开口，只看他。

孤身闯荡江湖的小半年，她不仅壮了胆子，还厚了脸皮：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尴尬的不是自己，那一定是别人。

她甚至略带兴味地观察起蓝曦臣。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他这么纠结的样子，便是他违背良心地在他叔父和弟弟面前夸她画技高超、或是他知道一向雅正的亲弟弟与她放浪形骸的魏师兄一同违禁饮酒时，他顶多用眨眼或蹙眉以示自己的为难和吃惊。

——哦，其实她见过一次，在她作为江念归死之前。

坦然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后，王灵娇不时回想自己死前的光景。并没有怀疑自己恋人的意思，只是一个画面来回往复地看时，她终于发现，在说要带她看灯会时，蓝曦臣的表情并不自然。联想他对孟瑶与金蝶不寻常的信任，王灵娇觉得，他多半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意兴阑珊，眼神也从蓝曦臣身上挪开。

蓝曦臣也是在这个时候有了动作，他的开场白僵硬且蹩脚：

蓝曦臣王姑娘，今日早膳是道豆腐皮包子，若冷了，味道会差上很多。

蓝曦臣外边寒凉，我路上行得匆忙了些，现下想讨姑娘一杯茶。

王灵娇撒谎。

王灵娇真想保温的话，一道咒术便可以了。

不过王灵娇没有拆穿他，反而道：

王灵娇请自便。

然后她又偷偷瞧起蓝曦臣来。今日的他不像个大家家主，而像个期期艾艾的少年。

这一刻，她似乎又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最想做的事就是抓住生命的每分每秒看自己涣哥哥的绝美皮囊！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随即那嘴角，僵住了。

王灵娇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

王灵娇酒，桌上茶壶里装得是金蝶偷渡进云深不知处的酒！

好像有什么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她这个扰了云深不知处清净、勉强被收留的贼婆子若被恩人本尊发现不仅不感恩，反而违反他们蓝氏家规……

她应该不会被蓝宗主拿着他们蓝氏比人还大的戒尺从姑苏打到清河吧？

王灵娇泽……

王灵娇胡思乱想着，想阻止蓝曦臣，却只看到他仰头豪迈灌了一杯“茶”……

下一刻，他意识到王灵娇要叫他，放下茶杯，用清明的眼神看她。

王灵娇这是……没喝出来？

王灵娇试图自己欺骗自己。想着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她将手伸向茶壶，想当着蓝曦臣的面销毁证物。可奇了怪了，一个小小的陶壶，不知怎的，她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挪动不得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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