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三）

王灵娇仰面瘫在一棵枝干茂密的大树上看天。沸腾的人声经过漫长的路途到她耳边时已经变得很小，宛如夏末最后一只蝉的低鸣。

偌大一座仙都，王灵娇觉得唯有头顶那片天空是干净的。不夜天的繁华建立在别家的水深火热之上，结合她方才听到的呓语不难推测，岐山温氏一统百家之心恐怕能向前追溯十几个年头，从某一代宗主对自己妻女的残忍迫害开始。

容器……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词。她还记得江念归死前遭受的痛苦，当时温晁怀中的阴铁异动，想来那些难受里有许多便是那块阴铁带来的。她有些不忍去想象，那个被丈夫用作阴铁容器的女子曾经的生活。

王灵娇觉得，野心和欲望本是人生来便会有的东西，比如想吃精致美味的食物、穿轻柔好看的衣裳。可是对这些个人私欲的满足，不应该是以伤害别人的方式。她忍不住在心里强烈谴责岐山温氏——她目前能做的不过如此。

她又开始动摇和怀疑自己的能力：当温家的实力已经随其罪恶的野心增强那么多后，强如姑苏蓝氏和清河聂氏都已接连遭难，一个小小的王灵娇真的能做点什么，不让云梦江氏步另外两家后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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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温晁极为独特的嚣张语气传进她耳朵里的时候，王灵娇后知后觉，自己竟是在离炎阳殿不远的一棵树上发呆。

炎阳殿是岐山温氏的一处重要正殿，现今温氏的宗主，仙门百家第一人仙督温若寒平日里便在此处召人议事。温晁应是方拜见完他爹并得了桩很不得他心意的新差事，因而声音拔得还挺高。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愈发突出他的气恼。王灵娇倒是开心，她的喜悦偶尔来得容易——温晁生气，她就乐。

她也就这么点儿本事了。

温晁你是什么意思？

温晁你觉得那些家伙住这里委屈了？

温晁我呸！

王灵娇翻了个白眼。

王灵娇不愧是仙督的大宝贝温二公子，脾气一上来，什么粗俗话都能蹦出来。

温晁你想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说话，你是我岐山温氏的人，不是什么云梦江氏、姑苏蓝氏的。

温晁呵，不仅是那个魏无羡、蓝忘机、江晚吟在的江家和蓝家，把那个什么兰陵金氏也给我安排去马厩那边的屋子！

王灵娇哥哥？婴哥？湛哥？

王灵娇温晁好端端的，提他们做什么？

王灵娇听他这语气，可不像是准备欢欢喜喜地请他们来岐山吃一顿饭。

王灵娇紧张了起来，开始仔细探听起温晁的话。

温晁哼，这都多少年了，终于让这几个臭小子栽倒了我手里！

温晁岐山可是我温晁的地盘，经年的账，这次我要一笔笔讨回来。

温氏强召仙门百家内门嫡系弟子岐山听讯，王灵娇想了起来。温晁带着原主前次下岐山的目的之一便是此事。兰陵金氏奴颜婢膝地应了，而她坠崖期间温晁去到的清河聂氏……王灵娇想到此处有些哽咽。赤峰尊向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听闻温晁故意寻衅，对温氏早有不满的赤峰尊直言其恶，结果是不净世青色的石砖饮尽鲜血，如今已成青黑。

王灵娇但是我这几个哥哥，什么时候得罪了温晁？

她不禁凝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