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雾朦胧（五）

王灵娇本准备悄悄地走，她特地起了个大早，披着晨光出了门。可她不知宋岚每日正是此时起身练剑。

二人碰面，王灵娇怔神不知该如何开口。宋岚凝眉，盯着她肩上的包袱不语。

宋岚王姑娘可用完早饭再离去。

终究是宋岚先开了口。

王灵娇蓦然察觉到宋岚冷漠外表下柔软的内心，她想回他一个笑，与他好好作别一场，但忆起自己背负的命运、想想王灵娇并不美丽的过往、念起二人间若有若无的情丝……

她充作对观中伙食十分不屑的样子开口：

王灵娇不必了，我要去镇上吃顿好的。

本以为这场尴尬的见面就此结束，但宋岚竟然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宋岚山下并不安生，王姑娘此行可有去处？

王灵娇我有孕在身，自然是去找孩子他爹。

她语气如初见一般冰冷，宋岚不由错愕，心头弥漫起一股很浓的酸涩还有一股压不住的气恼，不知是为了她那日后便忽冷忽热的态度，还是为了……

宋岚她有孩子？

宋岚孩子她爹？

宋岚她已经嫁人了啊。

他脑海里有巨大的混乱，却都是因为同一个人。她一会儿是林雾山泉畔清尘脱俗的仙姝，一会儿是山下小店里顾盼生辉的调皮少女，一会儿是陋室里施舍乞丐般没好气为他端上饭菜的泼妇，一会儿是花天锦地中一舞娉婷的绝艳国色。

回过神时，她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她最后那句用作道别的话似乎颇具深意：

王灵娇此去……

王灵娇人间各自赴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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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岚那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挽留她呢？

宋岚余生常叹息。

这是他今生最深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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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观春季飞走的燕子又折返筑巢。

自王灵娇走后，宋岚天天数着日子，无论对三清教义还是无上剑道都没有那么热衷了。

他时常有梦，是那间酒肆，大堂的高台上有一个红衣的妩媚女子。每次那女子都穿着款式不同但一样鲜艳的红衣。大红舞袖静止后，那个世上最娇艳的女子会摆出不同的勾人姿势，如诱惑佛祖破戒的美人精怪般情意绵绵地问他：

王灵娇道长，我美吗？

但哪怕他的言语已到了唇舌间，那美人却从来不等他的回复便消散了。

宋岚淡月胧明，可汝知吾心矣。

每一个梦的最后，他只能孤身坐在空荡荡的大堂中独饮。

宋岚愿醉此梦中，再不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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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他压抑的情感突然爆发开来。他终于承认，虽然相处不久，但自己已把那抹颜色放在了心里，放在了与道、与剑同样重要的位置。

她嫁人了又如何？想她那时愁苦，恐怕对方不尽人意。她有孕又如何？师傅与他并非父子，却更为情深，他未来可细细将那孩子教导，无论为男为女，都当精才艳绝。

宋岚才识长情，却无所寄。

宋岚不耐孤身，愿赴万里，求卿一个首肯、一个愿意将终生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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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子琛，你随我观内清修十几载，应知和光同尘之意。

观主执一柄拂尘立在宋岚面前，风动、须发动、拂尘动，而他不动。

配角如今山下正是百家混战的时候，谁对谁错？

配角须知无对无错。

配角你当静心。

宋岚俯首作长揖道：

宋岚师傅，徒儿心已入红尘。

宋岚树欲静而风不止。

宋岚若不入世止风，便再静不下来了。

观主定定看了他少顷，未置可否，只拢了拂尘摇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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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带私货时间，我又来偷偷安利了。

写小道长心思时候在听416女团的《探窗》，“花天锦地”那里很明显啦

“人间各自赴结局，是一场美梦到头而已。”来自不才和叶聪明的《洛阳旧事》

“淡月胧明”出自晏殊《采桑子》，指月色惨淡清冷、朦朦胧胧、晦暗不明。

没文化如我不看注解的时候还以为是月色明亮的意思（捂脸）……特此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