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自己与莲，必定缘定三生
上课走神想师弟去了，惨了，老头问了啥呀？
于是拼命向坐在旁边的聂怀桑使眼色。
聂怀桑也帮不上忙呀，蓝启仁从上课起就一直在讲蓝氏家规，在座少年个个听得脸色发青，自己也才回神，哪里知道老头问了啥。
“魏兄你惨了，他盯上你了！”聂怀桑小声说道。
上节课魏婴就因为怨气之论把蓝启仁气得够呛，还把蓝忘机也给得罪透了，看着那老古板脸色铁青的样，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但其实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这种理论自己私下说着玩玩就算了，当着蓝启仁和他那乖乖学生的面说确实有些不应该了。所以这节课魏婴可是真的有乖乖听课呢，就走神了片刻，还是被蓝启仁给逮到了。
“抱歉先生，可否再问一遍？”魏婴竟恭恭敬敬的说。
“哼！”蓝启仁拍了拍桌子，“我问你《雅正集》的《礼则篇》第五十二条为何？”凌厉的声音传来。
五十二条是啥呀？他家家训一个《上义篇》就够多了，还有个《礼则篇》，这么多谁记得住啊？
见魏婴半晌不答，怕不是又要同上节课一般搞什么幺蛾子了吧。蓝启仁赶紧开口道：“忘机，你告诉他。”
魏婴瘪瘪嘴：呵，又要叫上他的好学生来给我好看了。
蓝湛颌首答道：“云深不知处内不可无端哂笑。”
魏婴：“……”
刚刚自己笑了吗？丢了个大脸了！！
蓝启仁也微微颌首，竟没有再为难魏婴，说道：“德者，良好之品行也。上德不德，言其神不淫于外也。神不淫于外，则身全。无端哂笑者，是为神淫。”蓝启仁并没有去看魏婴，继续说道：“上德者顺其自然，不会自命不凡，故能无妄为，而无意自以为是也！”
好嘛，这不仅骂了魏婴神游于外，还说他自大、自以为是。这老古板拐着弯骂人可真有一套。
后面的无非就是那些冗长无比的内容，如聆天书，度日如年。
好在蓝启仁上课从不拖堂，蓝家守时这一点魏婴很喜欢。下学的钟声一响，连书也不收拾，搂过邻桌的聂怀桑，拖着他来到前面江澄的座位旁边，眨眨眼道：“喂，咱下山吃饭去，现在距离宵禁还早，御剑去很快就可以回来。蓝家的饭菜太难吃了，我午饭都没怎么吃，饿死了。”
江澄鄙夷道：“是谁午饭吃了三个大面饼，喝了两大碗菜粥，这叫没怎么吃？”
“阿澄，好师弟，去嘛去嘛，这蓝家的饭菜吃着没一点幸福感，吃再多心里还是空虚的呀。”魏婴道。
说着身旁一个白衣少年走过，周身气场如冰霜笼罩，魏婴虽然挺不喜欢他的，但怨气之论自己确实不应该说，主动招呼道：“诶！忘机兄！”
谁知蓝忘机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过。魏婴摸了摸鼻子道：“他不睬我。”又转头说道，“哼，不睬就不睬，还想着和他道个歉，真是。”
聂怀桑展开折扇道：“以蓝氏的气度应该不至于如此无礼，想来他是真挺讨厌你的。”
魏婴却迎上去叫道：“喂！蓝忘机！你这人怎么回事？”
蓝湛抬眼轻扫过魏婴，又收回目光，淡淡道：“纨绔。”说完径自离开。
魏婴讨了个没趣又摸了摸鼻子道：“什么时候定要打他一顿的。”说着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一脸忿忿不平，“真是个奇怪的小子。”
一直旁观的江澄开口道：“反正咱知道他奇怪也不是一两年了，你不也是一直这般闹腾？”
魏婴：“难怪小时候没人和他玩。”
聂怀桑奇道：“诶？你们小时候就见过？”
魏婴点点头：“对啊，还和我装不熟，小时候可是他主动找我玩的，我带他抓鱼摸虾摘莲蓬什么没干过。”
江澄扶额：“他大概会把小时候的经历当做耻辱吧。”
是莲花盛开，莲蓬收获的季节，魏婴说过他最喜欢这个季节了。每天天刚破晓魏婴就背个背篓到莲花坞外帮农家采莲蓬，农家的婶婶也喜欢魏婴去帮忙，嘴甜还干活利索，给农忙时期添上一些乐趣。
魏婴当然喜欢去帮忙了，不仅可以吃上一顿免费的午餐，到傍晚还可以背上一篓莲蓬带回莲花坞，更何况婶婶家的阿姐长的可太好看了！清雅的容颜、玲珑的身姿，连盛开的荷莲都成了她的陪衬。在明媚的阳光下，采摘莲蓬，听农家阿姐唱一首动听的采莲曲，凉风拂过，散落的荷瓣漂浮于水中，几尾红鱼欢快地嬉戏。
背着背篓，那满载而归的喜悦，至今回忆仍然温暖。归来路上有清澈的溪水，掬几口泉水喝下，顿觉神清心怡。走过晚霞铺过的路，有倚门候着归人的师姐。
早早吃过晚饭，师姐端上一盘新煮的莲子，待晚归的江澄一起，聚于一处，吵吵嘴，打打闹。
江枫眠对江澄的要求总是高些，不管是在武力修为上，还是在莲花坞的管理上。这段时间莲花坞的莲子成熟，不仅百姓忙，莲花坞也忙，莲子可是莲花坞的多个产业所必备的。所以江澄这段时间也必须外出帮父亲的忙。
与江澄相比，魏婴就要轻松的多。每天只要完成必须的功课就可以外出摘摘莲蓬、采采莲花，很是惬意。不是他不肯去帮江澄的忙，而是他不会啊，他还是更擅长练武。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魏婴喜欢莲花，莲是君子，亦为佳人，它落红尘不世故，不管置身何地，总处乱不惊。师姐说莲花洁净，有佛缘，一旦入了境界，心若莲花，不染尘埃。
魏婴想，自己与莲，必定缘定三生，所以从不担心会与之疏离。也许待年逾半百，自己会挖池种莲，待满池荷花盛放，自己依旧乘舟采摘。
难得江枫眠让江澄休沐一天，魏婴也不去采莲蓬了，和江澄一起划着船摸鱼儿去了。魏婴说定要摸上一条极肥的大鲫鱼让师姐做江澄最爱吃的“荷包喜头鱼”。
大鱼还没摸到，不知不觉，竟把船划到了码头。
江澄看了看方向，察觉到不对，说道：“魏无羡，你怎么划的船？都到码头这边来了，这边水这么深，咱怎么摸？”
一直看着水面的魏婴抬起头，道：“不是你在划船吗？我专心看水里的鱼了，怎么管船的方向啊？”
江澄：“我也在看鱼呀，咱还要比谁摸的多呢！”
魏婴又转头哼声道：“谁和你比？我还惦记着师姐做的荷包喜头鱼呢，早点摸到早点回去。”
江澄：“那也是我先摸到！”
魏婴叉腰不服道：“江澄你看着，今天定是我先摸到！”
码头附近的山郁郁葱葱，湖水清澈，漾着微波。二人忙着斗嘴，全然不知前方几艘船儿向他们靠近。
近了方才看清，第一艘船上站着三个身影，一位身着云梦江氏宗主服饰，一身潇洒的绛紫色衣袍，鬓如刀裁，眉如墨画，自然是江枫眠无疑。另外两位皆着一身白衣，一位正与江枫眠谈笑，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非凡的脸庞，举手投足儒雅而不失霸气；一位大概十一二岁的年纪，眉目俊雅，却透着一股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清冷，如纯美璞玉，又如千年寒冰。
“阿爹！”
“江叔叔！”
江枫眠笑着轻轻朝他们招招手，转头对一旁的白衣人说道：“这是犬子江澄以及云梦大弟子魏婴。”又目视江澄和魏婴，说道：“阿澄阿婴，快来见过青蘅君。”
江澄和魏婴皆揖手朝青蘅君行礼。
“哈哈哈，不必多礼。这是我的小儿子蓝湛，应该与你们年龄相仿，这些日子还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他啦。”
江枫眠摆摆手道：“青蘅君客气。”
“蓝二公子，我们正要去摸鱼，要不要与我们同去？”看着那一脸生人勿近的小公子，江澄竟觉得有趣。
蓝湛眨眨眼睛看向青蘅君：“我不要。”
青蘅君摸了摸蓝湛的头：“忘机，你要多与同龄人玩耍，小时候我也带你摸过鱼呀。我与江宗主还有要事相商，晚些时候来寻你，可好？”
蓝湛朝青蘅君一揖，算是答应了。
接着江澄向对面那艘船上的蓝湛伸手，邀请他上自己和魏婴这条船，可两条船之间还有一点距离，江澄向拿着竹竿的魏婴说道：“魏无羡，你划过去点。”
魏婴答应得爽快，脸上挂着明媚的笑说道：“好嘞！”说着撑起竹竿用力朝前一划，“嘣！”一声，撞在了蓝湛所在的那条船上，船上三人以及江澄皆被撞得踉跄一下。
江枫眠厉声道：“阿婴！这么如此不小心！”急忙转头向青蘅君致歉：“婴一向如此，望青蘅君莫要见怪。”
待站稳后，青蘅君哈哈哈笑了两声，开口道：“怎会见怪，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少年就是莽撞却生动。”
一旁的蓝湛虽依然是面无表情，但却感觉是充满敌意，盯着魏婴一动不动，也不肯过去对面船上。
江澄看着迟迟不动的蓝湛，再次向他伸出手去：“蓝二公子，快过来吧。”
蓝湛将目光转回江澄身上，如寒冰一般的表情似稍微缓解。却也不去牵江澄伸出的手，而是轻轻一跃，就上了船，身形轻巧，飘忽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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