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柳絮纷飞，悄然将眉眼刻在心上

“阴霾层层笼罩，厚重气息扑面而来，压住蔷薇不得喘息，偶然，阳光猛烈，霞光万丈，一瞬间，万物复苏。”

烟酒气息沾满整个卧室，连细小的角落也不放过，阳光刺眼，屋内却不见一丝阳光，也许，窗帘是蒋泫墨最后的盔甲，他缩在墙角里，眼神呆滞，却带有一丝不解与恨意……

左手叼烟右手拿红酒，唇边烟雾缭绕，猛烈的吸着，酒精与烟雾直击肺部，不知道是在麻痹身体，还是在麻痹神经，是叛逆，是无助，是脆弱，是怯懦。

“喂？是卫梓汐吗？”顾辞着急的打着电话问。

“是，怎么了？”卫梓汐听顾辞如此慌张，起了疑惑。

“蒋哥，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了，他不让任何人靠近，我这才来找的你。”顾辞语速飞快的讲到。

“他家地址发我，我现在就来。”卫梓汐迅速的回到，她都没想到她竟然会一点也不犹豫，反而很紧张。

“哦，还有韩婉那边怎么样，蒋泫墨不在，谁陪韩婉？”卫梓汐立刻关心道。于她而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韩婉那里有程轩，不用担心。”顾辞突然莫名的心里一紧，很懊悔很懊悔。

“好，我现在已经在车上了。不用担心。”卫梓汐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安慰顾辞，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紧紧五分钟的路程，却对于卫梓汐而言很漫长很漫长，似乎在那一段时间她想抓狂，莫名其妙的心慌，她明显的可以感受到蒋泫墨对于自己很重要，很重要……拿着顾辞的备用钥匙，走进了空荡荡的客厅，看着那些凌乱的，一桶一桶吃完的方便面，她蓦然心很闷，好像有一根刺，刺在心里，再也拔不出。

“蒋泫墨！我是卫梓汐！”卫梓汐紧张的喊到，好像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啪！”全自动门开了。

迎面而来的浓烈的烟酒味，一度差点呛到卫梓汐，这一幕，很熟悉，很熟悉，卫言也这样过，抽着烟喝着酒。只是卫梓汐她没找到蒋泫墨，黑压压一片，她走进一看蒋泫墨缩在墙角里，手里叼着烟，却没再放在嘴里吸，任由烟草燃烧着，只是眼神空洞且混沌。看不出一丝情绪，向砌好的墙，严丝合缝。

“我来啦～”卫梓汐温柔道。

转眼间蒋泫墨将头埋在卫梓汐的怀里。卫梓汐不知所措，身体瞬间僵硬。她看着怀里少年浓密的黑发，依稀可以找见两三根白发，十分耀眼。

“让我靠会。”蒋泫墨忽然说话。

就这样，蒋泫墨将头改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靠在卫梓汐的肩头 。卫梓汐不说话，就这样慢慢愈合着早已撕破糜烂的伤口……

不一会卫梓汐突然感到肩头慢慢的温热。

“口水流在我衣服上啦！我看看！”说着卫梓汐拖起蒋泫墨的脸，正好对上那双湿润的眸子，因为光线很暗，只能依稀的看见若隐若现的轮廓，只是那带有泪珠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泪水不间断的喷涌而出，再也止不住……

卫梓汐一把将蒋泫墨的头按入怀中，好一阵心痛，难掩的情绪一点一点渗入血管，循环全身。

蒋泫墨再也忍不住久藏与胸中的崩溃，是难过，是责任，是脆弱，是抛弃，是放弃，是绝望，是无助，是怯懦……身体渐渐抽搐着，泪水无声的流着。

“梓汐。”

“我在。”

“韩婉一半的血和我一样。”蒋泫墨淡淡的讲，周围散发着忧伤。

“她爸和我爸是同一个人。”

“然后，她和我相差不到三个月。”

“也就是说，我爸在我三个月的时候就抛弃了我，选择了别人。”

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嘲讽，蒋泫墨自己对自己的嘲讽。

“我原以为他只是慢慢后面才不爱我和妈妈的，我当初还很努力的去想方设法的讨好他，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学习好，懂事，时间长了，他也就回心转意了，妈妈很喜欢我的，只是后来因为工作也慢慢离开我了，每个月末，我都能收到一大笔生活费，是他们两个一起的。”这次蒋泫墨一次性说完，在没有断，只是句句扎心，刺骨寒凉。

“梓汐，他们两个现在还被绑在结婚证上，因为我的缘故，我想妈妈应该知道的，韩婉可能也知道，好像全世界都在欺骗我，都在笑话我，我才是那个没人要的狗杂种，果然当时王奶奶说的话没错，我确实没人要，一直都是。也许从一开始，我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错误。”蒋泫墨再次嘲讽，又带着些绝望，后又狂笑起来。

“我在的！我在的！没人要我要！”卫梓汐试图将蒋泫墨从那些不堪的，肮脏的回忆里脱离出来。也是承诺，一辈子的承诺。

“什么？”蒋泫墨忽然疑惑，眼睛里有了一点星光，隐隐约约，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我要你，我想要你。”卫梓汐抚摸着蒋泫墨的后脑勺，轻轻的安抚着。

蒋泫墨微笑着，像是醉了，那一抹笑恍恍惚惚。让人看不穿。

“梓汐，有你真好。”蒋泫墨再次伏在卫梓汐的肩上。轻轻的诉说着，完全没有了之前激烈嘲讽的语气。只是语气很淡很淡，好像在说陌生人的故事。

“前天，我给韩婉妈妈说韩婉的病情的时候，韩婉妈妈一点也不惊讶，似乎她早就知道一样，韩婉妈妈拖我好好照顾韩婉，我满口答应，然后，她说也许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说她之前要寄给我的东西可能已经快到我手里了，她还说最后的抉择由我来定，再然后还说，如果有机会，她会将欠我的全部给我补上，说，我妈妈的那份是我爸欠的。她说话的语气很温婉，可以说她一直很温婉。”蒋泫墨缓了一口气。

“我当时很懵，我完全不知道她后面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定没有什么好事，直到我收到了那份所谓的“厚礼”，上面明明晃晃的写着，韩婉与蒋逸城构成血缘关系，我父亲的名字，我看着我父亲的名字。”蒋泫墨到说到后面身体突然有点抖，卫梓汐紧紧的抱住，想要给他最后一点温暖。

“那天晚上，我给我爸打了一通电话，我问，他和韩婉是什么关系，他回了我两个字，父女。他连解释也没解释，也没有丝毫逃避我的意思，然后，在我还在理解他那两个字的时候，他说了一句，照顾好韩婉，我当时回了句，嗯，我知道了。我没有想过会这样，我没想到我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我也没有想到最后我还会下意识回一句我知道了。”

“梓汐，我到底算什么啊，我在他们眼里算什么，从前天开始，我彻底被世界宣告，我没有机会了，我输了，我没有家了。从那时候开始，我真正的，一无所有了。”蒋泫墨嘴上还是挂着笑。

“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我不知道，在那些大人眼里你算什么，但至少，我知道，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很重要。”卫梓汐非常认真的对着蒋泫墨的眼睛讲着。

卫梓汐也不知道两个一无所有的人怎么会产生爱的磁场。

“梓汐啊，我想有个家了，温暖的那种。”

“好，我给。”

蒋泫墨冲卫梓汐笑着，笑的很灿烂，像是和前十六年做了解脱。义无反顾。

窗外骄阳四起，窗内如同暗夜，杳无星月，暗淡无光，卫梓汐看着怀里酣睡的少年，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眼睛里闪过一抹雾气，一直退不去，她从未心疼过自己，但看到眼前的少年，她真的从未有过的心疼，无力……

橙黄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柳絮随风自由纷飞，屋内卫梓汐抱着蒋泫墨，纤细的手指一点点轻轻的拂过皱的很紧的眉眼，渐渐的抚平，又不知何时，那眉眼早已刻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