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知途

大雪封锁，生灵隐蔽。

墨韶寒看见那场战斗。

在实力悬殊的战斗中，受重伤的少年身上布满了血迹。

手指几乎断裂，墨韶寒第一次那么接近死亡，或许是，他真的要死了。面对鬼王，他一个普普通通，手无束鸡之力的琴师，怎么可能有抵抗的力量，从一开始，他的能力就不是强行攻击。

不甘心，就算是蝼蚁也依旧有想要再搏一把的希望，即便，希望聊胜于无。

墨韶寒抬头，血红的双眼中跳跃着火焰。

“风萧萧兮易水寒……鸣琴——断弦！”

手指间的血珠化作琴弦，墨韶寒挥手，铿锵的琴声再次回响，雪一下子化作漫天的冰刺，伴着琴声刺向眼前的敌人。

断弦，亦是断魂，让灵魂迷失在琴声中，琴声绝，魂断。

这是墨韶寒从未使用过的招数，一次燃烧生命而奏曲。

但是……

手中的古琴断裂成两半，巨大的骨鞭袭来却是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墨韶寒深深接下了这一击。“咳咳！”墨韶寒口中不由自主地是鲜血涌出，受伤处是火烧般疼痛，有因为断弦的半途中断巨大的反噬效果让墨韶寒无法坚持站立跪倒在了雪地上。

失败了？燃烧生命的断弦还是不行吗？大量的鲜血染红了四周，是盛开的花，来自濒死的少年。

“呵，就这么死了可不行，如果让你也成为鬼，岂不更有意思？”

一双危险的血红竖瞳在眼前逼近，意识逐渐模糊的墨韶寒根本听不清说话的声音，但是朦胧视线里看见的那抹玩味的笑让他感到不安。墨韶寒动弹一下手指想要通过刺痛保持清醒，却是在寒冷的倾袭下几近昏迷，手指都冻僵了差不多除了冷什么疼也麻木了。

鬼舞辻无惨掐住墨韶寒的脖子，窒息感让墨韶寒下意识抬手挣扎，下一秒，他意识到他的额头被一只手机贯穿，有大量冰冷腥臭的液体涌入头颅。

墨韶寒刹那间清醒拼命地却无力挣扎，无惨一松手，他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出鲜血。但是很快更多的鲜血灌入，刹那间身体的疼痛消失了，唯有头部宛如要裂开一般，巨大的鬼化的疼痛让墨韶寒冻僵的身体奇迹般地有了知觉，却是痛苦不堪。

泪水不由自主溢出，墨韶寒紧紧抓住血下的泥土，口中不住发出呻吟。这是全身上下的疼痛，仿佛身体进行了一场淬炼，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肉身与灵魂相隔离的痛楚让墨韶寒有一种快要半步踏入鬼门关的错觉。

“铮！”

弦刹那间断裂，弹琴想要找回记忆的墨韶寒一下子趴在地上，原本淡去的疼痛再一次袭来，墨韶寒的眼睛刹那间变为血红色，又缓缓变为原来的银色，在散去与凝聚中交替，他感觉到自己的背部产生灼烧感，随后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穿破皮肤与衣服长出。苍白的脸上双眼逐渐茫然无神，在红与银交锋中最终他的右眼化为了地狱业火的焚烧者，只有左眼保持了原来的银色。

墨韶寒看见自己无数的记忆化作泡沫消逝，他也看见自己心爱的古琴碎裂。

躺在鲜红的雪地上，飞雪几近掩埋这个冰冷又绝美的少年。

“我……”微微张嘴，却无法发声。

谁知道呢，在记忆片段中，他看见了一个恨鬼的自己，然而，他现在真的成为了鬼，他好像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琴师，他有着琴师不具有的能力。

墨韶寒记忆中，他杀过鬼，似乎还真是应了曾经杀过的一只鬼的话，“你总有一天也会变的和我一样下地狱的！”为鬼的自己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下地狱的吧？

记忆中，鬼，以活人的血肉为生，想来他也会走上那条杀人谋生之路。

“为什么我以前会那么讨厌，不，恨鬼呢？仅仅因为他们杀人吗？我……嘶，还是想不起来好多事。”

墨韶寒紧紧握住地上的一块琴碎渣，理智告诉他，以前做的事是正确的。

“呵，继续……吗……”

雪落渐渐小下，雪下白衣血染的少年忽然露出疯狂却凄美的笑，冷艳的血眸中有冰霜覆盖，地狱业火又快速消退冰雪。墨韶寒身后巨大的黑翼缓缓张开，卷起万千飞雪。他伸手接过几片飞雪，白暂的手上冰雪凝结为一层手套。轻轻挥手，“鸣琴”的残破碎片汇集到手上，淡淡的白光夹着金辉在流动。

黑翼一振，飞雪弥漫，席卷，遮蔽视线，待雪平静，风啸中挽歌奏起，山林寂寞。

这世间有神吗？不知。

这世间有鬼吗？人间恶鬼行。

这世间有杀鬼之人吗？日轮刀之众，还有一琴师。

也许刀有断的一日，琴有破碎的一朝，琴师亦有陨落一刻，那么断弦之琴亦有灵，断魂之师何不再起。

曲动琴鸣，世再无那个阳光下的翩翩少年，也没了月下奏曲的琴师，但午夜却多了携带冰雪降世的恶鬼。一曲终，断弦血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