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史向亚瑟视角文字塔

文字塔:《蕾梅黛丝·B》

早些年间我曾随某种狂热的浪潮搭上一艘去往巴黎的飞机。

那时的空气依然干爽燥热，每天有无数寻欢作乐者从乡下前来城镇，只为一探传说中首都的究竟。

我对同我前来的女孩们了无兴趣，毕竟此类女子在西区多得很，说来并不稀奇；一名合格的英格兰人应当头脑明晰，并时刻清楚自己当前、或是未来的目标：将戴巴拿马草帽的美国佬的香蕉种植园打上柯克兰家姓名。

“我看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有天，一位来自法国的老朋友惊奇地说道，“这城里男人几乎无一例外是为了那位布恩迪亚家的美人而来，你却忙着打一堆香蕉的主意。”

我当然知道她的鼎鼎大名：蕾梅黛丝，只消眨一眨眼便有无数男人甘愿为她献上生命的美人儿蕾梅黛丝。可惜，尽管她长了张上帝恩赐般的脸，也仍改变不了那低微且毫无底蕴而言的家族血统。另一方面而言，我曾听说她穿上粗麻布制男人衣服，在沙地上打了个滚就去爬树——“总之，这位美人儿不会是一位正统的英格兰绅士该考虑的。”与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一同去教堂望弥撒的时候，我如此评价道。法国佬对此大摇脑袋，我趁机转身掏出一支弗吉尼亚雪茄塞进他嘴里，好歹赶在这家伙高谈阔论美与爱之前堵上话头。

拜波诺弗瓦所赐我没多久就食言了。他怂恿我在弥撒结束后的圣子像下为蕾梅黛丝献上一枝黄玫瑰(“啊-哥哥猜，柯克兰家的小爵爷恐怕还没有应对女人的经验哩！”)，结果居然换得她掀下黑色头纱后的嫣然一笑以作回报，而此后三个月内-用不着香蕉园易主，A·K的大名就将会在数以千计因嫉妒而发狂的男男女女口中加以议论传颂。无需惊奇，毕竟对于一位教养良好的贵族绅士而言，在一群连见了电灯与绿皮火车都要惊愕不已的人前显得风采动人，那是没什么难度可言的。

某一瞬间我终于明白蕾梅黛丝·布恩迪亚的致命诱惑力事实上源自她那不似尘世般的天真，与某种罔顾成规的愚蠢勇气；愈是如此，这姑娘不可思议的美貌也就愈发动人心魄。我对这一极富有破坏性的神秘的美感到惊叹，又情难自禁地被吸引（或许是好奇，更可能是某类奇特的好胜心使然），以至于动了与她同乘那匹带有银马蹬与天鹅绒鞍褥骏马的念头。（对此，尊敬的波诺弗瓦先生又晃起了脑袋：“唉，承认你想追求世上最美的女人有什么难的！”）

好吧，一谈到情与爱，法国人总一副极有发言权样子似的。“我不会想要娶她——你知道。”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最后挣扎着嘟哝了没几句，就无可避免回想起那惊世骇俗的一瞥与蕾梅黛丝身上恍如梦境的琥珀色香气。

此类情形一直持续到某天我终于为追寻那奇特气息的源头踏入巴旦木林隘道上，随即居然目睹了一位同样来自大洋彼端的贵族青年因迟迟不得回应的爱情自杀在美人儿蕾梅黛丝窗下。此刻，傍晚五点的雾气正显得湿润而神秘；我迟迟未动，只在心中长叹一口气，而抬头却发觉一排橙色圆盘在远方中闪烁着荒芜的亮光划破天空，夕阳蹦出最后炽烈的耀光，好似沸腾烧干的金锅在炉上呜咽作响。美人儿蕾梅黛丝不为所动，甚至愕然地询问家人这一事件的始末来由。

“布恩迪亚家没一个正常人，这话的确不假。”我骑马回到铁路另侧的城镇，一面忙着点燃一只（老旧、且十分忠心好用的）烟斗，一面不无遗憾地对波诺弗瓦说，“得庆幸没爱上她。天真烂漫在这腐朽的时代里可算致命呢，这美人儿本质上还是傻了点。”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对此不置可否，倒不如说这位曾浪迹凡尔赛宫多时的花花公子对此实在看得很开，早有预料似的跟我谈起下午罗杰爵士带来的的牛腮肉与一瓶上好黑里尔酒。

至此，便没什么再可说的了。许多年后当我已回到英格兰，手里捏上捏上谢菲尔德一座顶好的庄园继承权时，我听闻那位美人儿蕾梅黛丝竟然在某个三月、下午四点的空气中搭乘不可阻挡的微风升入天空，于是禁不住哑然失笑。“你曾经追求过她——”我摇头，对此类评价置之不理：世上荒唐事多了去了，您要真愿意相信跟圣父显灵似的奇迹，啊——那还不如去肯特郡沿岸小酒馆卖的牡蛎里找珍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