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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单章——银杏叶

那些时空

小心避开了既是信重保护的象征、亦是监视探听的利器——红甲骑士,时隔九年,范建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出生不久便被带离他身边的、他的孩子。

他们父子二人虽同处京都、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认,甚至数年都不能见上一面。范建近乎贪婪地用视线描摹着那少年的眉眼,生怕看漏了哪里、不能很好地刻进心底,却又强自克制着翻涌的心绪——那孩子大大的眼睛同若若肖似,生得都像是夫人,晶亮亮的、就像黑色的宝石。

总归,还能好生活着,已然是幸事。

望着那银杏树下正扎着马步的小小少年,折扇状的叶片飘摇而下,泛着好看的金黄色,汇成了一幅隽永的画。范建几乎舍不得眨一下眼睛,直到双目干涩,心底的泪也漫上眼眶,他这才闭上双眼,压下泪意,也顺势定下心神。

复又去看那一派金黄色秋景之中坚持习武的少年,范建不由想到了当年——

而今又是一个仲秋,一如当年这个孩子降生时。犹记得,那日他实在耐不住心中焦躁,自产房的外间走出,在院中踱步,希望能凭着秋日夜里寒凉的冷霜静心。整整一夜过去,恰是婴啼响在耳畔,迎着第一缕天光,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落在了他僵直的手掌。

银杏啊,多么好的意头——端直且坚牢,庄严而恒久,迎着晨光,他不禁深深地期待起长子的未来。他会为他的孩儿提供他所有最好的一切,和夫人怀着最美好的期待陪他长大。

翌日,那片叶子被他寻了费介以药水炮制,自此珍藏在书房。自云儿离开他身边,想念时,便取出翻看。九年了,那叶片的纹路已然清晰地刻印在脑海。

云儿或许一生都不会知道,仲秋才是他的生辰。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就好。

夫人自三年前诞下若若,身子便彻底衰败下去,而他甚至不能将长子仍然存世的消息透露给她,以致夫人郁郁而终,死前仍惦念着早夭的孩儿。

夫人楚氏出身大族,性情温婉娴雅,他们夫妻成婚十载有余,相濡以沫。哪怕最初并无情爱之思,可七年的陪伴、共同孕育一子一女,早已是融了骨血、堪称情深。

终究是他无能,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为人夫,妻子死别;为人父,长子生离;为人友,轻眉于生产之日惨死,而真相至今依旧朦胧,他没能为她讨个公道。

陛下啊、终究是陛下,轻眉亦是他的挚友,小叶子的儿子,范建当然愿意保护,可偏偏是被陛下命令着以牺牲长子为代价。他如何能忍心!可那是庆国的陛下择选了他范家子替死,他再是不舍,也无可奈何。

陈萍萍和陛下在谋划些什么,那既是不该他知道的,范建自然并不清楚,但最终得知孩儿不必即刻就死,他终是松了口气。父子生离又如何,只要他的孩子能活下来,已是侥天之幸,不敢奢求更多。至于那替死的婴孩是陈萍萍自何处寻来,他只守好本分不作探究。

很久以后,昔日垂髫小儿已长成风仪棣棣的青年,引得京都无数闺秀倾心。直到冰云伤痕累累身陷敌国,范闲也率着使团北上面临艰险重重,彼时他的两个儿子都陷入险境,他才得知陈萍萍和陛下究竟下了多大多久的一盘棋,儿子都是棋子——原来当年代范闲就死的“范家大公子”竟是北齐肖恩的亲孙子,那日之后,范闲便成了范府长子、他范建名义上的私生子。

京都喋血的那日,望着那被长戟刺穿、透出血色的襁褓,范建抱住晕厥的夫人,做出悲痛欲绝的情状,心中却是深深的庆幸——作为一个父亲,他看到此情固然于心不忍,可一想到非如此自己的云儿不能无恙,便很是能硬下心肠。他一时惊觉,做个冷血的人,却也不难——他终究是个凡人,也有自己的私心。

一片银杏落在脚边,携着微风唤醒了范建。泛着血色的回忆伴着犹在耳畔的厮杀声逐渐远去,神思恢复了清明。为了云儿,一切都值得。那婴孩染血的罪孽,若有果报,他自接着便是。

一个时辰过去,言冰云终于收势,结束了这日的武课。范建不曾遮掩身形,言冰云自然能察觉来人,只课业为重,待习武结束,他终于看向范建、这个对他来说十足陌生的人。他知道,父亲供职于鉴察院,虽将他托于旁人抚养照看,但所住院落也是防守严密的,来人光明正大,多半是管家陈叔昨日提到今日会来访的客人。

言冰云虽不解这客人缘何会来这言府的别院拜访——毕竟父亲并不住在这里,来人便只能是来瞧他的、一个九岁的陌生少年——却也依照礼数,行了个晚辈礼。

看出他的疑惑,范建温和笑道

范建冰云,我是你…父亲的好友,便唤我一声、范伯伯吧。

言冰云依言唤了一声,又请客人移步,去了正厅接待。

范建只道同言冰云的父亲若海兄相交,友人忙于公务,他便代言兄前来关照一二。这理由虽显得牵强,却也无甚可辩驳之处,见范建真诚爱护,言冰云只作世伯招待。

饮过几盏茶,范建不再停留,他今日出来已经够久,不能再耽搁了——他绝不能将旁人的视线吸引过来,把危险带给他的云儿。

留下亲自刻画、存了许久的玉佩,范建终于告辞,依依不舍地离开言府别院。玉佩上刻了银杏叶的纹路,只是来自一个父亲对孩子最诚挚的祝福——望他坚韧、盼他长长久久地好生活着。

言冰云很少感受来自亲人长辈的爱护,他将玉佩妥帖悬在腰间。直到十年后受命潜伏上京,他是抱着必死的信念离开的,临行前,鬼使神差地取出本要因轻装简行而留在言府别院的玉佩,重又戴在了腰间。后来,他身份暴露,陪伴他多年的玉佩在打斗时被震荡的真气震得破碎。彼时远在南庆的范建若有所觉,手上随着重重的心跳一松,珍藏的茶盏便如那数千里外的玉佩一般、碎落一地——血脉亲缘,终究是斩不断的羁绊。

范建回到家,接过管家递上的条目细细翻看,范柳两家亲事已定,新妇来年初春便会入府。若若需要女性长辈教养,范家也还需要传承。柳家姑娘是个活泼性子,她直率赤诚,直言对范建一见倾心,哪怕自降身份为他妾室亦是心甘情愿。柳家小姐许嫁范府为妾,他会尽己所能地待她好,只是可惜无法给她正妻身份——毕竟不能压着名义上的私生子、实际上的皇子太过。

荏苒又是十年。

言府别院,十年前的那棵银杏树下,范建用他生母留下的嫁妆中最好的一块玉石请巧匠打磨成冠,借口提前送上冠礼,在长子真正的及冠之日,借着试戴玉冠的名义,在一片金黄之中将玉冠为儿子戴上,心中默道

范建夫人,孺子及冠,我们的孩儿已然长成了啊。

冬月里,言若海体谅范建一腔慈父心肠,特请了他来作正宾。

冰云冠礼不过三日,范闲踏上了来京的路。京都风云再起,可他的云儿早被安排好了未来。直到此刻,自范闲出生便布下的棋盘终于在范建面前露出了一角,竟是要云儿作暗探潜伏北齐国都。

鉴察院谍网俱是绝密,直到言冰云被生擒的消息传来,范建才知那日心神不宁茶盏碎落的因由。此战庆国大胜,他却生不出半分欢喜。

京都风云迭起,范闲经历了牛栏街刺杀、祈年殿封神,终于将屡屡刺杀他的长公主逐出了京都。可他的云儿,被效忠的庆国之人背刺,身份暴露,被囚敌国上京。

范建不敢去想,冰云要受多少折磨,他究竟还能不能见到儿子活着回来。

云儿尚在北齐被囚,范闲又要作为使臣前往北齐。这么多年范闲虽未曾长在身边,却也得他事事挂心,总也有不少情分在。两个孩子都要去那吃人的地方,范建加官尚书,实在生不出半点欣喜。

终于范闲接了云儿归京,范建颤抖着握住长子双手,打量着瘦削许多的长子,忍下胸中痛意,只连道

范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言冰云彼时不懂,范伯伯为何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直到范闲杀了庆帝,他才知晓那是一个父亲在深深地庆幸孩儿平安。

看长子伤痕累累,却仍旧一副一切为了大庆、九死不悔的执拗模样,范建忽然便不想这个孩子那么像是银杏树了。看着言冰云虚浮的步子,同离京前冠礼上气息内敛、神采奕奕的样子相去甚远,范建方知“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一句的真意。

在真心疼爱的长辈面前,许是归家路远,短短几月,他却经受了无数非人的折磨,言冰云难得有些脆弱

言冰云范伯伯,您赠我的玉佩碎了。

范建终于揽过这个过分瘦削的孩子,二十年了,他终于重新将这个孩子抱在了怀中。似是怕惊扰了此刻的温情,他轻声安抚

范建玉碎了?没事,啊,玉碎了、不妨事,云儿…冰云人没事便好。你既喜欢,伯伯重刻一个便是。

之后,言冰云同范闲结盟。再后来,陛下死了,范闲隐退,冰云接掌鉴察院。

后来的后来,父子相认,言冰云祭拜过母亲,又娶了楚家两情相悦的表妹为妻。

沈婉儿兰心蕙质,还豁出性命替他挡剑,若非立场有别,他定是会动心的。可既然二人的开始便并不纯粹,任务结束,他当不会再给人错觉,否则只会害人害己。隔着沈重的一条命,沈婉儿也再难只守着女儿家的一番痴心。终究还是有缘无份。

银杏叶又渲染出一派金黄,范建携了言冰云一家,北上澹州,带长子探望祖母。

犹来!无止!犹来!无弃!犹来!无死!银杏叶绿了又黄,飘摇下落,滋润了来年新生,生命往复。作为父亲,范建从来只盼在外的孩子,能早还家。

妻儿在伴,岁月从容,如同范府院中的那棵银杏,经时光洗绦,被雕刻成了最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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