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恶魔!”
人们怒吼着,手里高举着利器。
“焚烧!毁灭她!向神明大人赎罪!”
他们在她脚下铺干稻草,往她身上泼油。
人们怒目圆睁,像那饿极了的猛兽,随时会冲上石台,将她拆分入肚。
赫蒂·拉塞尔真是…太吵了……
银发女人被五花大绑地固定在石柱上,破烂的衣裳几乎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也露出她从肩膀一直蔓延到脸颊的暗色鳞片,血红色的美眸更是给她“恶魔”的身份盖上钢印。
她浑身是伤,比起晚风带来的冷意,她的心更为寒冷。
火把被丢进稻草堆里,油是合格的助燃剂,风也恰到好处地带起火势,火舌舐着她的衣物,大脑叫嚣着痛苦。
赫蒂·拉塞尔你们会后悔的!
她咬牙切齿,瞪着那双被炙热燎过、布满疯狂的眼。
赫蒂·拉塞尔拉图的铁骑将踏平这座城市!
赫蒂·拉塞尔凯恩斯的利刃将所有人屠尽!
赫蒂·拉塞尔再没有人能拯救你们!
浓烟入侵她的双肺,火星点燃她的银发。
在所有人的期待下,她彻底置身于火中。
……
她尖叫着醒来,泪水布满她的脸庞,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打湿被单。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手,白皙,柔软,没有长时间使用枪械留下的伤疤老茧,浅金色的发丝垂在眼前,她猛地攥住发梢,头皮毫不客气地向大脑反馈它的痛苦。
这不是梦,但这也不是她。
“叩叩叩”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打断她试图理清混乱大脑的举动,门板厚重,门外人的声音只是断断续续的传来。
这意味着她要去把门打开。
赫蒂下了床,月白的丝绸睡裙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右肩的细吊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她草草地打了个结,让胸前那片轻薄的布能够起到它该有的作用。
床头柜上空了的药瓶和兑了大量药片的水映入眼帘,自觉地出卖原主做了什么蠢事,这更让她赫蒂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更加糟糕。
赫蒂·拉塞尔谁啊!
她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姑娘,穿着睡衣,脸上几点雀斑不是瑕疵,而是更显得她俏皮可爱。
艾玛·伍兹赫蒂,你还好吗?
“艾玛·伍兹『园丁』”
一串蓝色的字符出现在姑娘的头顶,显然是个名字,赫蒂却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
但今天怪事已经够多了。
赫蒂·拉塞尔当然好,好得很。
赫蒂·拉塞尔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句,那劝你少管闲事。
赫蒂的话句句带刺,说完她有些后悔,但她攥紧门把手,咬紧牙关,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软话。
被自己保护的民众烧死,来到这个陌生环境,面对陌生的人,陌生的自己…这一系列事情让赫蒂的精神有些错乱,疯狂和怒火几乎无法抑制。
随着她的灵魂逐渐融入这具身体,它原有的知觉也在传达给她,因此头疼得要命,胃也因为那把安眠药而感到阵阵剧烈的绞痛。
伍兹显然被伤到了,那双祖母绿一般的眼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光点。
艾玛·伍兹对不起,因为…我担心您出了什么事…
赫蒂·拉塞尔……
赫蒂·拉塞尔我很好,你…马上回去睡觉。
她又把门关上。
她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门口的,名为艾玛的孩子。
“滋——”
一串电流声在脑内响起,疼痛逐渐平息,但她依旧无法放松。
巨大的信息量灌入脑海,绝望的情绪占据上风,堪堪止住的泪水又汹涌而出,破碎的记忆画面不断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张脸上。
是个陌生的少女,美丽,柔软,脆弱。
拉塞尔的一切痛苦与憎恶都指向她,无论男女都簇拥着她,那双晕着泪水,盛满得意的眼被护在最后。
而人们冰冷的视线都指向自己。
不是她,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
她背靠着门睡了过去,多亏了是夏季,她醒来时只觉得腰酸背痛,稍微活动一下就有所缓解。
胃又开始抽痛,这次是因为饥饿,而不是那把安眠药。
衣柜里除了换洗的睡衣,都是一模一样的衣服,正好免了搭配的苦恼。
两个“赫蒂”的记忆都融合在一起,她的情绪趋于稳定,自己死亡的记忆全被模糊,因此她的精神也出现恍惚,像“往常”那样,洗漱后下楼,前往餐厅。
“赫蒂姐姐?”
赫蒂没有回应这个怯懦的声音,它的主人正是那个被所有人保护着的少女,达芙妮。
达芙妮·罗吉尔赫蒂姐姐,你的眼睛好肿,我去给你煮个鸡蛋敷一下吧?
达芙妮·罗吉尔……赫蒂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赫蒂·拉塞尔显而易见,我现在因为没睡好心情很差…有没有人说过,你是真的很不会看人脸色?
薇拉·奈尔你过分了,达芙妮是好心。
餐厅里已经有三个人了,两女一男,开口的正是除了达芙妮以外的另一女子,她头上也有一串字符:薇拉·奈尔『调香师』。
昨天身体不适所以一直没太在意,但…名字她能理解,后面的职业是什么意思?
赫蒂·拉塞尔我看你也挺热心的,要不干脆替我跟她道谢?
薇拉·奈尔你、哼,果然如他们所说,很讨人厌。
达芙妮·罗吉尔薇拉姐姐,我…没事的,你不要这样说赫蒂姐姐…
少女怯懦地看一眼赫蒂,转而对着薇拉强颜欢笑。
拙劣的演技。
赫蒂想起了伍兹,那个真正被她伤害到的姑娘,哪怕是情感迟钝的她都觉得愧疚,而对着达芙妮,赫蒂只在心里嗤笑一声。
赫蒂·拉塞尔谢谢夸奖。
赫蒂在桌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还放着一份餐点,她不客气地坐下,不再搭理任何人的视线。
早餐有土豆泥,奶香四溢,口感细腻,正合胃口。
等她吃完放下勺子,场景瞬变,干净整洁的餐厅变得破败,不远处的盘子里放着一块发了霉的面包,桌布也有一股不明的味道。
其他三人似乎早习以为常,薇拉拿着一个透明的小喷瓶,将里面的液体喷洒出一点在自己和达芙妮面前,压下怪味。
达芙妮·罗吉尔谢谢薇拉姐姐~
薇拉·奈尔不客气。
达芙妮声音甜腻可爱,而薇拉的语气神情与刚才对着赫蒂时相比,也几乎是温柔到了极致。
赫蒂同男人并肩而坐,他似乎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现在,她终于想起自己并不认识他,看向他的头顶。
“奈布·萨贝达『佣兵』”
奈布不明所以,也往自己头上看去,自然是空无一物。
发觉自己被戏耍了,他瞪向赫蒂,房间却暗了下来。
这样的位置转换对原来的拉塞尔而言,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了,赫蒂就算觉得怪异,也只能佯装不察。
……
[这只是一场游戏,在游戏中…]
[萨贝达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拉塞尔在日记中写着。